不能急。
林惊微呼出一口浊气,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疏离的模样。
江秋渔也不再出言试探,她笑了笑,“既然狐狸已经还给你了,清蘅君,早些休息吧。”
她说完之后,转身便走,丝毫没给林惊微说话的机会。
如若她真的只是一个替身,恐怕早就已经死了好几百回了,哪还能气定神闲地变回原形,躺在方才红狐狸蹲过的地方,呼呼大睡?
林惊微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等到江秋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她随意挥了挥手,怀中的红狐狸顿时化作一阵黑雾消散了。
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细腻的触感,林惊微低头一看,另一截手腕还跟之前一样,毫无异样之处。
林惊微蹙了蹙眉,浓黑的眼睫挡住了她眼底的思索之色,除了林惊微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夜风停了,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今夜仿佛再无事发生。
可就在片刻之后,倚在门边的人忽然面色一变,勉力咽下了溢到唇边的一声闷哼。
就在江秋渔关上房门之后不久,隔壁的房门也关上了。
浓郁的黑雾逐渐填满了整间房,又被阵法牢牢地锁在了这一方空间里,并不曾惊扰到隔壁的江秋渔。
林惊微盘腿坐在榻上,那双暗红的眼眸合上了,她眉心紧锁,额间那一点血色的痕迹越发明显,围绕在身旁的魔气似有失控的迹象,焦躁不安地撞碎了屋内的摆件。
林惊微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弯腰吐出了一口热血,她急急地喘息着,眼眸里的红光妖异诡谲,面容仿佛被魔气笼罩住了,神色疯狂迷茫,好似分不清眼前的景象究竟是幻境还是现实。
“阿渔……”
她的阿渔,是真的回来了吗?
林惊微苦苦压制了许久的药效,终于彻底爆发了!
血引长眠対她的影响很大,林惊微养成了如今这副易怒的性格,血引长眠起码要负一半的责任。
重逢之后,她为了不伤害江秋渔,一直用魔气压制着血引长眠的药效,生怕自己当着江秋渔的面失去理智。
昨夜在湖边水榭的失控,只不过是她为了接近江秋渔,故意装出来的罢了。
她若是真的陷入幻境当中,比昨晚要可怕的多……
林惊微咬着自己的舌尖,勉强按住了腰间的玉佩,她深吸了口气,在自己彻底失控之前,闪身消失在了房间里。
隔壁房间里。
睡在榻上的白狐狸甩了甩尾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紧闭的眼皮动了动,似乎下一秒便要清醒过来,但最终,她只是团了团自己的尾巴,很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林惊微难得起迟了。
江秋渔正坐在桌前喝着清茶,抬眼便看见林惊微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江秋渔用指腹摩挲着杯沿,心想,这人的脸色似乎比昨日苍白了些许。
林惊微依旧穿着一袭黑衣,腰间的玉佩随着行走而晃动,她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看着江秋渔,“到了魔宫,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乱走动。”
江秋渔抿了口茶水,“我明白。”
当然了,听是不可能听的。
林惊微也不知是否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她并不靠近,就维持着这个距离,仿佛想将江秋渔的面容刻入自己的脑海中似的,眼底的情绪格外复杂。
江秋渔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她腰间的狐狸玉佩,面上的神色淡淡的,问道:“清蘅君,你还有什么事吗?”
林惊微倚在门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先前还有一件事,忘记跟你说了。”
江秋渔适当地露出了疑惑之色。
接着就听林惊微冷声道:“我那亡妻还有一名男宠,就养在魔宫中。”
“你若是遇上了他,不要靠得太近。”
江秋渔:???
付星逸还没死?!
第82章 故人来(十七)
许是江秋渔脸上的震惊之色太过明显,林惊微勾了下唇角,眸色寒凉地看着她,“怎么,你很惊讶?”
江秋渔说要带江婠去找付星逸,只是随口哄她的罢了,她根本没想过付星逸还活着。
林惊微入魔之后毫无理智可言,就连自己昔日的同门都能下手,更何况是被她记恨已久的付星逸?
江秋渔还以为,这人早就提剑将付星逸给砍了。
林惊微还在等她的回答,她从前就经常吃付星逸的醋,留下付星逸,兴许也是为了试探自己。
江秋渔稳了稳心神,眼眸微弯,无双的面容上无端透出了几分艳色,声音也又轻又软:“清蘅君的容人之量,霜霜佩服至极,就连亡妻的男宠都能善待。”
“可见,清蘅君并非外界所传言的暴虐无情之人。”
林惊微听见这话之后,又是一声冷笑,“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江秋渔明白了,付星逸可能还活着,但是不完全活着。
她就说,林惊微怎么可能放过付星逸?
这个人贪生怕死,多次妄想接近江秋渔,还趁江秋渔不在时,偷偷溜进了江秋渔的洞府中。
他才是真正想要跟正道里应外合,杀江秋渔夺宝之人。
不管是因为吃醋,还是因为恨意,林惊微都不可能放过他。
虚境中最适合用来折磨人的地方,只有两个。
一是魔宫中的十八层暗狱,另一个就是无尽深渊。
前者是魔尊特意造出来,惩罚犯了错的魔族的,后者专门用来流放那些穷凶极恶的魔兽。
不知道林惊微究竟将付星逸扔到了哪一处。
等等,江秋渔忽然反应过来,林惊微若是真的将付星逸扔进了十八层暗狱,或者是无尽深渊,自己哪儿来的机会碰见他?
原来这人拐弯抹角地说了半天,其实是在暗戳戳提醒自己,不许去找付星逸。
啧,醋味儿都快凝成实质了。
江秋渔眨巴着眼睛,模样瞧着尤其乖巧纯良,“清蘅君放心,我不会乱跑,更不会撞见先夫人的男宠。”
林惊微这才勉强满意,她留着付星逸一命,可不是为了让阿渔跟他再续前缘的。
交代完之后,林惊微便转身离开了,背影颇有几分匆忙。
江秋渔回想起自己方才在她腰间的玉佩上看到的一点儿血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手中的茶杯也无意识地放下了。
林惊微又受伤了?
赶了几日路之后,飞舟降落在了枕元城外,林惊微率先跳了下去,衣摆随风飘动,她在脸上带了一张黑金的面具,只露出浅色的唇瓣。
江秋渔头一回见她这种打扮,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
面具遮挡住了林惊微锋利的眉眼,中合了她脸上的冷淡气息,衬得那张唇越发柔软漂亮,薄薄的两瓣,待人采撷。
江秋渔承认自己被诱惑到了。
她可以说自己不喜欢林惊微的很多个地方,却唯独没办法说自己不喜欢她的那张脸,林惊微的容貌真是每一处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从初见到现在,江秋渔看了那么多次,依旧就没有看腻。
身旁的女子悄悄地贴了上来,肩膀挨着她的肩膀,目光也在她的唇上停留了很久。
林惊微面上不动声色,垂在身侧的手却捻了捻指尖,忍下了把人揽进怀里的念头。
阿渔要是能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她不介意利用自己的美色,只要阿渔喜欢,她还可以做更多。
只盼阿渔能永远留在她身边。
最好连一丝眼神都不要分给别人。
林惊微的面色沉了沉,眼底的神色越发冰冷凶狠,隐隐带着戾气。
她竭力压住了体内躁动的魔气,内府中的浮月流光却蠢蠢欲动。
魔剑出鞘必要见血,林惊微还不想在江秋渔面前彻底暴露自己的另一面。
重逢之后,她费尽心思,想要表现的与从前一般无二,不想让江秋渔看出其中的异样之处。
就连两人的日常相处,林惊微也尽力做到同以往一模一样,仿佛这样就能欺骗自己,阿渔从不曾离开,她也没有变成那个人人惧怕的大魔头。
可眼前的平静终究是虚假的,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早已涌动,林惊微越是压抑自己的本性,等到爆发的那一天,就越难以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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