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入画(24)
“你怎么样?干嘛这么急?让我看看你的伤。”景含幽立刻弯下身,小心解开辰絮脖子上的纱布, 果然伤口又裂开了。
“你若是肯好好听我说,我也不用这样。”辰絮指责道。
景含幽无奈,拿着太医留下的药倒在伤口处,又小心地缠好纱布。这些事从前在书院里都学过,毕竟学武之人受伤总是难免的。所以现在做来轻车熟路。
“含幽,我知道你要出这口气,我也劝不住你。不过做事总要讲究方法,硬碰硬是最蠢的。”辰絮在易国时合纵连横,自然也非易与之辈。既然景含幽不打算放过,那么总要想点办法避开对方锋芒,背后使手段。
景含幽笑道:“我当然没有那么笨。这次我会让他们吃个哑巴亏。”
冯贵妃这几天过得很不好。辰絮自杀的事情被皇上知道,对她斥责了一番。虽然语气不见得多严厉,但是对于饱受恩宠的她来说,这已经是无法接受的态度了。她之所以敢动辰絮是因为觉得这只是一个亡国公主,即便被冯业霸占了,给个名分就是了。想来皇上也不会过分追究。她实在没想到皇上竟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冯贵妃不知道,易迦辰絮的不同之处在于她是易国的镇国公主。这在易国是个不同寻常的存在。“镇国”二字一旦冠在公主封号之前,就意味着皇室承认此公主的能力和地位,并且准许其拥有领兵和参政的权利。
辰絮在易国皇族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子。所以当初历国军队攻破天颍城,奉上降书顺表的人不是二皇子易迦裕,而是这位镇国颐敏公主易迦辰絮。
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皇帝怎能放她去云国?历国与云国联姻本是为了巩固西面的边疆防线。可若是放了辰絮过去,以这位公主的手段,只怕很快就会令两国反目成仇,到时她再借云国大兵复国,想想皇帝都是一身的汗。这种朝堂之上的考虑,皇帝没有和后妃们说,没想到就引来冯贵妃的胡闹。
“女人啊,糊涂!”皇帝无奈道。
几天过去,辰絮的伤势好了很多,伤口已经渐渐愈合,至少不会再撕裂流血了。景含幽最近几日似乎有些忙碌,辰絮知道她在背地里动手脚,却也不管。
今日阳光正好,已经躺了数天的辰絮不顾宫女们的劝阻下床到院子里晒太阳。
“郡主,您要小心啊。”载福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她磕了碰了。
外面的石桌上,一把古琴放在上面。辰絮饶有兴致地走过来拨了几下琴弦,声音清脆悦耳,一听就知此琴不是凡品。
“这琴怎么会在这?”
身后的载福道:“这是昨天公主从外面拿回来的。说是怕郡主待在房间里烦闷,给您解闷的。”
辰絮笑道:“她倒是有心了。”
坐在铺了厚垫子的石凳上,辰絮弹了一曲《汉宫秋月》。“琴是好琴,不要放在太阳底下晒了。”
立刻有太监过来将古琴抬去了偏殿。
景含幽回来的时候,辰絮正在用双筷子挑着新采回来的菊花。
“你总是有这么多事要做。”看着她坐在太阳底下,景含幽也是无奈。她清楚宫女太监们肯定是劝了,只是没劝动而已。
“菊花明目去肝火,正适合给你喝。”放下筷子,辰絮将一盘子挑好的菊花捧到景含幽面前。
景含幽笑着接过,“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喝。”
丰成公主正在书房里写字。公主们也有先生讲授各种知识,自然也会留一些课后的作业。写字就是作业之一。
“公主!”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见了她就立刻跪地磕头。“公主一定要救救奴才啊!”
这人是丰成公主最为信任的太监宝禄。她放下笔,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是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宝禄作势给了自己两记耳光。
“好了,有话就直说吧。”丰成公主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是,公主,您让奴才拿出去置房子的那五千两银子……被……被奴才输光了。”
“噗!”丰成公主一口茶喷了宝禄一脸。“你说什么?”
宝禄被喷了一脸的茶水,却也不敢擦。低着头道:“奴才输光了公主的五千两银子。”他话刚说完,就被丰成公主一脚踹翻在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公主饶命啊!”
“该死的奴才!我拿了银子是让你去置房子的,你倒好,居然敢去赌?还全输光了!来人,把这个奴才给我拉下去,活活打死!”丰成公主气得脸都白了。
身为一个公主,自然锦衣玉食,荣宠万分。可是仅仅这些是不够的。公主们总要参加一些宫里的聚会,到时候比衣服,比首饰,比所有能比的东西。如果生母那里不能给些体己钱,那就只有靠自己想办法。可是一个公主能够想什么办法?丰成公主算是脑子比较灵活的。她听说在外面做些生意就可以钱生钱,越生越多。于是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加上冯贵妃给的一些体己钱,总共五千两银子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宝禄拿出去置房子开个酒楼。没想到却被这个死奴才输光了。这让丰成公主如何不生气?
外面传来打板子的声音和宝禄的哭喊声。丰成公主却仍觉得不出气,将书房里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粉碎。
“公主啊!奴才死不足惜,可是赌场那边还押着您的那封亲笔信呢!公主啊,您快想点办法把信赎回来吧!”宝禄在院子里喊得完全变了调。
丰成公主一听,心下也慌了。喊道:“住手!把人给我抬进来。”
宝禄被抬了进来,臀部已经血红一片。
“你再说一遍,你把我的信压在了赌场?”这句话丰成公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公主,奴才该死。是奴才一时昏了头,想着去赌场把您的五千两翻个一倍两倍的出来,这样不是更能为您赚钱了嘛。没想到全输光了,还欠了他们三千两。奴才没有银子,想着不如就让他们打死算了。可是他们搜了奴才的身,将您的那封信搜了出来。奴才给他们磕头求他们将信还给奴才,可是他们说除非还了欠的三千两银子,不然就把那封信拆开,给所有人看。公主,奴才知道那封信很重要,所以才回宫向您请罪来了。公主,奴才生死是小,您那封信怎么办啊?”宝禄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甚是可怜。
丰成公主瘫坐在椅子上,此刻五千两银子的损失她都不在乎了,那封信若是落到有心人的手里,可是对自己大大的不利。
“无论如何,必须把信要回来。”她说着,让贴身的宫女妙月去看看自己还能拿出多少银子。
妙月清点了一下,回道:“回公主,一千三百两。”
“加上平时不戴的那些首饰呢?”
妙月摇头,“这个奴婢估计不出。”
丰成公主现在真是没有脾气。“你拿着所有的银两和平时不戴的首饰,随着宝禄出宫。先去当铺将首饰当了,如果银子够了就去赎回那封信。如果不够,你们就回来咱们再想办法。”
“是。”妙月去清点银两银票和首饰,然后包了一个大包,和受了伤的宝禄一同出了宫。
与此同时,景含幽收到了宫门口侍卫传来的消息,也得知妙月和宝禄出宫。抱着怀里的辰絮,她的笑有些嗜血。只是小心地隐藏好,没有让辰絮看到。
辰絮在看书。靠在景含幽的怀里看书。她知道自从自己受伤以来景含幽都规规矩矩的很难得。可是想到解禁后自己要面临的……她都有些害怕。
第31章 劝告
面前的书突然被人从上面抽走。辰絮的脖子有伤, 不方便抬头去看, 于是问道:“你做什么?看个书都不让人消停。”
“该换药了。”景含幽笑着说。
纱布被一层层打开, 露出里面的伤口。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只是还留下丑陋的疤痕。
“看样子不用再缠纱布了。”景含幽仔细观察后说。
“你又知道。”辰絮笑道。
景含幽还真吃不准,于是派人请来太医。太医看后也确定伤口已经愈合, 不用缠纱布了。
太医重新开了方子,还留下祛除疤痕的药膏。后宫妃嫔女眷们难免会磕了碰了造成各种伤口, 所以各国宫廷里祛疤的技术都是很过关的。这个两人倒都不担心。
太医走后, 景含幽为辰絮小心地涂上药膏, 看着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
“哎!”辰絮想躲, 已经被早就准备的景含幽伸手抱住, 再也动弹不得。
“早就想亲你这里了。之前都是纱布。”景含幽还委屈上了。
“你啊。”辰絮的语气里满是宠溺。
景含幽就沉溺在这样的美好气氛中。抱着佳人放到床上,亲手为她盖好了被子,“辰絮, 休息一下。我出去一趟。”
“小心。”辰絮很体贴地什么都没问。
景含幽点点头。转身出了寝殿,吩咐宫女太监们好好侍候着, 自己带着尘心出了宫。
辰絮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她的脖子已经基本好了。不知道自己这次受伤会带来什么好处。但至少, 应该可以要求出宫一趟,去看看自己的二哥和族人。
景含幽带着尘心来到了一家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一个不起眼的男人正候在这里。一见她来了急忙起身见礼。
景含幽一摆手,示意他免礼。“人还在里面吗?”
“是的,进去之后还没出来。看来需要当的东西不少。”男人垂手回道。
这家酒楼对面的街上,就是一家当铺。
妙月将东西都当了, 勉强凑齐了三千两银子。出门兑换成银票,她小心地揣进怀里。
“宝禄,我们快去赌场吧。”
宝禄受着伤一瘸一拐地前面带路。妙月跟在后面进了一家赌场。
两人都进去后,景含幽出现在门口。抬头看了眼赌场的名字——金利赌坊。
“记下这里,以后你们多照看点生意。”她随口说着。那个不起眼的男人点头称是。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里面跑出来一个伙计,看见景含幽身边的男人就跑过来道:“已经见天了。”
景含幽一摆手,“动手!”
男人朝着后面一挥手,方才还空荡荡的大街立刻出现了一群官兵。到了赌坊门口朝着景含幽施了一礼,也不说话,而后转身就去砸门。
景含幽看着身边的男人,“这里就交给你了。拿到东西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属下明白,请公主放心。”
景含幽满意地点头。“事成之后,我会记你一功。”
羽烟宫里,辰絮躺在床上,将睡未睡之际,载福进来禀报,恩康公主来了。
辰絮急忙吩咐将恩康公主让进寝殿。她这边刚要坐起来,就被进来的恩康公主阻止了。
“郡主你伤还没有痊愈,不要乱动。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没什么要紧事。”恩康公主原本对于辰絮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可是冯业的事让她对辰絮刮目相看,再加上辰絮和浅碧差不多同样的遭遇,这让她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辰絮听话地半躺半坐在床上,“让公主挂心了。”
恩康公主叹道:“郡主来朝,我们本该好好照顾你,出了这等事,实在抱歉。”
“公主快别这么说,是辰絮的错。”她低头一副自责的模样。
恩康公主皱眉道:“郡主何错之有?”
“辰絮这张脸,就是错。”她抬头勉强一笑。“想我本来也是千娇万宠的嫡公主,可惜国破家亡,沦落至此。本还有些武功傍身,就算没什么大用处,总不至于任人轻贱。可惜如今……公主,亡国之人,若想不受辱,岂非就只有一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