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妻(78)
昨晚苏慕烟似乎也很难受,自喝下合卺酒后, 我们就开始了漫长的痛苦。这样的冥婚,她一定也承受的太多。
小白小声的哼唧着, 仿佛明白我话的意思, 跳下我的肩头, 老老实实坐在床边盯着苏慕烟看着。
我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轻笑,“你这家伙是不是也被人家的美色给吸引了?好的没学会,这贪图美色你倒是学会了。”
小白用小爪子捂着脸,颇为不好意思的模样,让我忍俊不禁。
苏慕烟被吵醒, 微微睁眼。看到我后,轻轻一笑,比外面的阳光还要耀眼。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立刻答道,“差不多快到十二点了,等过了十二点你就没事了。”
苏慕烟点点头,“辛苦你师父了,一会儿我得要去好好谢谢他。”
“我师父还没回来呢!昨晚是我师叔帮的忙,哦对了,还有十三!”
苏慕烟的脸上突然微变,似乎有些意外。“你师叔?神婆?”
“是啊!怎么了?”看苏慕烟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感激的喜悦,反而越发的满面愁容,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直觉似乎不太好。
“寻常冥婚并不算是什么太违背天道之事,可我们的冥婚却是借你的身体让我活在人世的一种手段,这本身就是违背了天道轮回,破了地府的规矩。鬼差会来抓我,自然也不会放过用这方法救我的人。
起初我以为是孙思学,可就算是以他的修为道行,怕都要去掉半条命的。我真没想到,最后竟会是神婆。”苏慕烟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这院子这么安静,难怪我没有看到小弥丫头,我的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一下就涌到了嗓子眼。
神婆的身体一直就不好,这一次却是她救了苏慕烟。我不敢去想,神婆救苏慕烟的结果,我大抵也能知道,可我很是害怕。
苏慕烟拉着我的手安慰道,“是我们欠了神婆的,但她这样做怕也是有求于你的。小槿,我希望你明白,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你受伤!”
苏慕烟的这句话让我的心中突然多了些感动,我看着她,眼波流转,情之所往。现在我才领会到,情之一字的真谛。你会因为在意的人,快乐难过,你同样也会因为在意的人而感到绝望和失落。
此刻我也同样不想再看到她受伤,哪怕是死我也希望她能好好的。
我们十指紧握,坐在床边。十二点一过,十三敲门而入。目光盯着我和苏慕烟紧握的手,微微皱眉。
“十二点过了,你们没事了。庄槿,神婆想见见你。”十三想了想又道,“这个时候,我觉得你们过分亲密的举动不太合适!”
我被她这样直接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和苏慕烟松开手,便站起身出了门口,小弥就站在门外面看着我,眼圈早就红了一片。
“师妹?你怎么了?”我急忙上前询问这丫头,我想苏慕烟说的没错,昨天晚上经历痛苦的不仅仅是我们自身,神婆和十三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神婆,看到小弥这样,我很怕神婆有什么万一。
小弥扑到我怀里,忍不住抽泣,“师姐,姨娘她,快不行了。”
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小弥说,我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带我去看看师叔!”
小弥点点头,目光转到我身后,看到苏慕烟的时候,眼中稍稍停留,瘪了瘪嘴,扭头拉着我就走。
到了神婆房里,小弥指着里面道,“师姐,姨娘说有话要与你单独说,我们就在外面等你!”
我摸了摸小弥的头,我知道她担心神婆,也想跟着我进去。我只能轻声安慰她,让她不要担心。可看所有人的脸色,我知道这样的担心是不可避免的。也许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坏。
推门进入房间,依旧是昏黄的灯光,关门的一刻,阳光就被阻隔在了门外。没有阴凉寒气,也没有任何清新感。这与我之前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这种感觉说不好,如果硬要去形容,那可能就像是一根枯木,丢尽了火堆燃烧耗尽。
所谓油尽灯枯,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神婆躺在床上,看不出她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只有一点进气证明她还活着。
我走到过去,坐下,轻声喊道,“师叔?”
隔了大约几秒钟,神婆才幽幽回了一句,“你来啦!”
“师叔,您怎么样?”
“将死之人,呵呵!这会是真的要不行了。你啊,也不用内疚,救她是我自己选择的,我这条命本来就活不长久,一直以来都不过是虚耗着。
前段时间,柳师姐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了。上面决定将柳师姐那具残身秘密处理掉,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小弥。我没有办法亲口告诉她,等我死之后,就麻烦你告诉她吧!”
“师叔,您不会有事的,师父一定会有办法救您的!”看到神婆这样,我于心不忍,她的一生都在追寻一个查不到的结果,可惜到如今都没有柳师叔的魂魄下落,或许柳师叔早就已经死了吧!
神婆抬手指着床尾的一张木箱子,“打开来,里面有块手帕,帮我拿出来!”
我依照她的吩咐打开木箱子,在里面的确找打了一块手帕。白色的,上面绣着一对鸳鸯,不过这鸳鸯看着别扭,我也说不出别扭在什么地方。
我拿到神婆面前,递给神婆,“师叔,手帕在这里。”
神婆接过手帕放在心口的位置,十分宝贝,“这东西跟了我几十年了,等我死之后,就交给小弥。我的其他东西,就随着我这幅尸骨一起,烧个干净。”
我这才听出来,神婆这是在交代身后事了。我的心里一下就严肃起来,有些悲壮也有些不舍。
“呵呵,这人呐,年纪越大,就越想要活成自己心中的样子。我也曾像你这样大,也曾想过自己的人生,可惜天意注定不会遂人所愿!小弥这孩子从小就没有父母,比起一般孩子她其实最是孤独。可这孩子与你有缘,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我握着神婆的手点点头,“我明白,师叔!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弥,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只要我活在世间一天,就守护她一天。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会尽我所能,让小弥过的快乐。”
神婆反手握住我的手,轻轻拍了拍,“呵呵,你啊,还是不明白!这样也好,有些事情说出来反而让人生分了。小槿,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心思我看得出来,但作为长辈,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女人和女人之间的那些特别的感情不要表现的太过了,何况她还是个魂魄。如果被上面的人发觉了,对你对她都不好!”
我思索着神婆的话,细细咀嚼,我想她一定是早就看出了些什么端倪。我突然想起了陈茂生说过的那段部门丑闻,师叔怕也是知道的。
“师叔,当年部门里是不是有过女人喜欢女人的先例?”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看着神婆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无奈。
满布的皱纹将那张无奈的脸庞分隔开来,瞎掉的白眼珠子在眼皮下面缓缓转动了一圈,“有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件事情后来被遮掩的很好,以至于到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当年的事情了。”
神婆说完突然顿了顿,“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陈茂生说的!”
“他也知道?呵呵,看来这个神秘组织里,应该是有部门的人。这人的身份还不简单,否则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师叔,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过去的记忆就像洪水,一泻而过。若真的想忘记,很快就能忘记,若是不想忘记,就算你挖空了心思也忘不掉。现在,过去的事情,我都想忘记了。这人都要死了,很多东西也就放下了。这大概就是佛门中人常说的,放下自在吧!”
神婆说完,有些疲惫的喘息了几声,“小槿,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点头道,“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
“帮我找到小弥母亲的魂魄,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的,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师叔,您放心。”
我说完这句,神婆似乎很是激动,抓紧了我的手,“我,我有些累了,我这双眼睛瞎了很多年了,我真想再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小弥!”
我立刻领会,“师叔,我这就去叫小弥来。”
我站起来,转身走到门边,可却再没有听到神婆的声音。我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就好像是亲人离开一样让我觉得难受。
身后的人静静抱着我,虽然冰冷却给我以强大的力量。也只有苏慕烟会在这时候,给我这样一股安心的力量。
“小槿,她也算是因为我们才走到这一步。可她用这样的方式,就证明她已经想好了,放下了,不在执着她追寻的那个结果了!她如今唯一的心愿,你只要努力帮她完成就好。现在,你想哭就哭吧,这并不算是懦弱!”
我低头深吸一口气,偷偷将眼泪擦干。
很久之后我才发觉,神婆说的那句年纪越大,越想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只是我没有想到,从这一刻开始,我身边的很多人都搅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离开、失去,成了我人生里最频繁的一个过程。
第91章 小弥的心意
神婆的后事很简单, 师父没有回来, 所有的一切便由我来出面操办。写祭文, 超度, 诵经,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亲力亲为。神婆在部门里也算是有威望的人, 可却没有几个人前来祭拜。起初我还不明白,后来我才知道, 他们都在忌讳一件往事。
神婆的心愿除了让我帮忙找到小弥母亲的魂魄外, 还有一个要求, 就是等小弥母亲死后将她与小弥的母亲葬在一处。本来丧葬的事情部门也不会过问,但这件事情, 部门却强烈反对, 说是要葬,也该是将小弥的父母合葬。
小弥的父亲死在了东北,人当时呢也就葬在了东北。现在就只有两个法子, 一是把小弥母亲葬到东北,二是将小弥父亲的骨灰迁回北京与小弥的母亲合葬。
而当小弥知道上面对自己母亲做出的最后决定时, 出乎意料的冷静。没有去吵没有去闹, 完全听从的上面的决定。
处决之前, 我和小弥一同去了关押着小弥母亲的地方。
阴冷、潮湿、黑暗这些词语大概就是对这个地方最好的形容。层层守护,我想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大铁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间暗无天日的,一个女人面色苍白的坐在墙角。烛光将她那张脸照的像极了早已死去的女鬼。但这人还活生生的,只是没有了思维, 没有了意识,她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活着。
我依稀记得很多年前,我和小弥在我们那个小城市的大院地下室里见到过这个女人。负责看守这女人的不是这些卫兵和部门中的人,而是师父他们特意设下的法阵。为了不让其他人找到,也为了防止小弥的母亲被人操控做出一些危害部门的事。
现在想想,从一开始,部门的人就忌讳小弥的母亲。
因为她接触到部门的事情太多,她的身份太重要。神婆用尽了一生的修为想找回小弥母亲丢失的灵魂,可惜,都没能实现。
小弥站在女人的身边,眼圈通红,手中拿着神婆让我交给她的手帕。小弥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女人的脸颊,虽说一直被这样关押着,可女人的脸庞依旧清秀,小弥的脸上就有这女人的影子。
“妈,姨娘已经去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姨娘的心愿的!”
女人嘿嘿傻笑着,仿佛什么都听不懂,看着小弥一个劲的拍手。也不吵也不闹,这个样子看的我很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