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本演绎(19)
这话真是说到星琪心坎上,她毫不犹豫点头说“想”,并单方面和两只怕生的猫和解,伸手从口袋摸出一把残骸。
见星琪置新手机于不顾,低头摆弄她四分五裂的旧手机,夏礼白按住突突跳的额头,把购物袋的挂绳一双双挂在助手手腕上,心道兔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愣头愣脑”。
最后,夏礼白把手机塞到她手里,音调里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给你的,先回去吧。”
星琪莫名意识到自己踩爆了侦探雷点,大气也不敢出,直到把东西都放进后备箱,才迟钝地发觉手里沉甸甸的金属质感,“这是给我的?”
“是。”夏礼白平心静气道,“后备箱那些也是,赔你的。”
“啊?”
“你放行李的地方选得不太好,保洁平时用来堆放废弃物。”夏礼白清了清嗓子,“我下午收到短信,保洁以为都不要了,所以集中送到垃圾站了。”
擅长给别人找借口的星琪,回想后备箱琳琅满目的购物袋,竟有好几分钟的空白状态。她并非没有见识,购物袋中有几个标志是那种连路过呼吸店内空气都觉得奢侈的品牌。
“我本来不该随便带东西过去的,而且也没跟您说,您没必要……”
“你别说话。”夏礼白打断她,粗暴地拉开话题,“我不会跟动物交流,没什么特殊能力,让猫咪攻击你的不是我。”
字是字句是句,似乎在解释什么,但星琪有一半没听懂。
“攻击?不是你?”她把这话反复咀嚼了四五遍,“等下,那是有别人吗?是什么人进出卢姐姐家?”
“可能是……”
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话还没说出口,星琪眼睛一亮,“我想到了!”
她激动地扬起手臂,“白水素女!田螺姑娘!”
第19章 疑神疑鬼(5)
回程侦探板着脸一路无话,星琪拿着新手机甚觉烫手山芋,放哪儿都不是。
好在路不长,三转两转到了铜山路232弄。
“下去,搬东西。”
实习助手乖乖承担搬运工的职责,夏礼白仍感觉心浮气躁,横竖看兔子都是一根无处下手更无处下口的棒槌。她鲜少让情绪波动太久,等糟心劲儿过去,竟有一丝棋逢对手的新奇。
星琪低眉耷眼地去后备箱,肩扛手提拿好东西进门厅。
这时候,夏礼白也整理好了情绪,心平气和地问:“真的不要?”
“补偿最好是等值的,多于一定程度就是敲诈勒索。更何况这次是天灾人……人疏忽,不是您的过错。”因为侦探态度温和,星琪鼓起勇气阐述道,“不能因为您人好,我就心安理得接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换成别人,夏礼白会觉得这叫不识好歹。
然而兔子没有占便宜,这乖卖得也很诚恳。
于是她说:“我知道了。附近有批发市场,你明天去把东西补齐,回头把需要补贴的部分列明细给我。”
星琪弯弯眼眉,笑得很开心,“好。”
随后瞄了眼书房,“那……我可以下班了吧?”
也就是那一眼,夏礼白兀的回过味来——她知道兔子脑壳被人开过,因而不自觉对兔子有几分怜惜。然而此人是后天训练出的服从性人格,对她强硬,她会百依百顺。但若对她好,她反而别别扭扭,非要把别人的好十倍踩回去,不懂得顺杆往上攀。
天生软糯的好脾气,后天摧折的贱骨头。
如果坚决一点,赔偿也好、馈赠也好,都当命令下达,说不定她就无条件接受了。
夏礼白琢磨了片刻,把想法付诸实践,故作严肃:“今晚睡书房,有任务。”
星琪条件反射般地点头说“好”。
说完一怔,心道:刚还闲着逛商场呢,这会儿就突发任务了。
她摸摸后脑,忐忑不安问:“您要我做什么啊?”
“你以为让你和委托人对接真的是方便你找新住处?”实验证明推测无误,夏礼白心情很好,信口指派任务,“卢梦宁有事情瞒着,你想想怎么跟她搞好关系。”
星琪低头思索了一阵儿,福至心灵:“所以您今天唱了黑脸,让我唱白脸?”
一抬头,侦探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凑合在工作室书房过了一晚——说凑合也不恰当,书房暖气开得很足,折叠床意外软硬适中,比她之前睡了近一年的木板床舒服得多。
第二天四点钟,不用闹钟,星琪听着鸡鸣神清气爽醒来,去厨房拿了玉米粒爬楼喂好鸡,趁侦探还没起床,又在淘宝下了一堆单,等到了营业时间,她报备了一声,去批发市场淘了近期的必需品。
回去工作室,星琪连手动带计算器算了半天,才凑齐总额一半的单据。
“这是我觉得您应该付的部分,接受支付宝转账。”
“把这堆废纸拿走。”夏礼白懒得抬眼皮,“给我个总数。”
解决了个人琐事,星琪积极地投身工作,给卢梦宁发了好友申请,然后一直盯着手机等对方回复。
卢梦宁很快接受了好友验证,并主动发了个笑脸:[星琪,早。]
星琪和卢梦宁坦白说自己是刚入职的实习员工,什么都不了解,那天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敬请见谅。
卢梦宁反过来安慰她做得挺好。
闲谈几句,认为时机差不多了,星琪提起租房的事,卢梦宁一口应承下来,不过工作忙,工作日抽不出时间改造猫屋,最早要等周末。
卢梦宁挺善谈,尺度把握得很好,既不会让人感觉过分热情,不经意间或多或少也给星琪大姐姐般的关切,好像已经把侦探这层关系抛之脑后,认为星琪是新认识的可以结交的朋友。
等到夏礼白注意到助手玩手机玩得有点久,两人的聊天记录已有近二十页,拿来一看,星琪一句一个姐姐,对面一口一个琪琪,如胶似蜜。
“行了,别耽误人家工作。”夏礼白把手机还给星琪,“你老板是我还是你卢姐姐?快开工。”
心下却想:挺有亲和力。
“老板,我要做什么?”星琪紧忙把手机揣兜里,战战兢兢问道,“烧午餐吗?”
侦探直言不讳:“不,你烧菜不好吃。”
“……”
星琪绷紧了嘴巴不说话。
等侦探出去一趟,带回两人份的家常午餐,星琪只尝了一筷子,便心服口服。
“最主要的是喂鸡。”餐毕,提及助手需要做哪些工作,侦探数道,“其他嘛……关注新闻热点、文档归类、视频编辑、数据处理、回访售后。”
“售后?”
“有些人就是那种特别容易招惹麻烦的体质,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关系维护好,就不用愁客源。”
说到售后和客源,不由给星琪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好像和侦探的形象以及这个职业代表的意义十分不搭。
“我们属于服务业,”见助手不以为然,侦探再次强调,“而且售后做好了,附加福利很多的哦。比如刚给你吃的午餐,味道不错吧?”
星琪跟不上她思路,茫然点头。
“好好做回访,下次你去取。”侦探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和一堆待洗的碗筷,上楼去了。
星琪再迟钝,也意识到虽只过了短短一夜,侦探仿佛开启了什么机关,切换了什么模式,整个人愈发神鬼莫测。
说什么要做好售后回访,侦探丢给她的前委托人却手把手教她视频编辑和各种追踪软件的使用,每天还布置一堆作业,规定时间完成。
再比如侦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服务行业从业人员,却一点儿都不把委托人的近况放在心上。
一晃眼到了第四天,也就是周四,卢梦宁的电话打到星琪手机。
“牛奶里有药。”她慌慌张张地说,“你家侦探这几天就没有别的表示吗?有人给我下毒啊。”
那天侦探提示过除了便当,其他东西也要注意,卢梦宁长了个心眼,检查了冰箱里储藏的六瓶乳制品,发现对其中三瓶的印象很模糊,不像是她自己买的。
托公司检验科的同事检查,结果显示其中一瓶含有不明成分,进一步化验确定无疑是安眠药。
听星琪转述委托人的最新情报,侦探看着书,懒散回道:“让她报警。”
星琪腹诽:可人家出钱请你来调查哎。
见侦探书读得那么认真,不由伸长脖子瞄页眉。
字太小,没看清。
感受到助手的炽热视线,夏礼白“啪”地把书一合,放上桌面,陶潜的《搜神后记》。
“投毒投到家里不报警找侦探,要警察干嘛。”
星琪不好意思在电话里讲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便发挥了中文系学生的修辞能力,写信息委婉建议卢梦宁报警。
对方读懂了,回复了一连串[尴尬]、[大汗]的表情,但她没为难星琪,转而发信息给侦探。
夏礼白有一着没一着地点手机,一句[门锁换了吗]写了好几分钟,最后,她带着某种胜利的喜悦,慢慢问道:“还觉得是田螺姑娘吗?”
星琪:“……”
这侦探有什么问题?!
第20章 疑神疑鬼(6)
卢梦宁最后有没有报警,星琪无从得知。后面她和侦探说了什么,星琪也不知道。总之,当天晚上星琪喂了鸡准备去做作业,侦探叫下她:“明天中午你去和她吃饭吧。”
“我一个人?”
“对,你一个人。交给你了。”
星琪惴惴地去了。
卢梦宁趁午休出来,时间相对紧张,约的地方就在她工作地点附近。
星琪到的时候卢梦宁就等在餐厅门口,她叫了声卢姐姐,对方一回头,星琪微感诧异,才几天没见,卢梦宁的疲倦憔悴连浓妆都遮不住。
对方看到她,竟也好久没动作。
服务员领她们入座,过会儿送来两份菜单,卢梦宁的目光仍不时在她身上打转。
星琪佯装无知无觉地翻菜单,一家招牌写着川菜的新概念餐厅,粤菜、本帮菜、东北菜却是一应俱全。
卢梦宁喝了半杯大麦茶,濒临决堤的情绪大坝勉强稳于一线,声音里不免透出颤抖:“能吃辣吗?”
“能的能的。”
“这家主打藤椒鱼,鱼香茄子也不错,吃鱼怎么样,喜欢吗?”
星琪连连点头,“喜欢喜欢。”
趁着翻页,卢梦宁假装无意地揩了下眼角,“行,吃鱼。”
周围坐满了中午就近用餐的工作党,邻桌是四名踌躇满志的创业者,满口市场需求,动辄上亿融资,产品前景似已在餐桌上徐徐展开,有理有据地画着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