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师父暗恋我(29)
他以木腿站立,须臾,才怔怔问道:“你为何不躲?”
“我该给你一个交代。”箫风临转过头来,紧抿的唇边滑落一道血线,“我从不为我所做过的事辩驳,亦不会后悔。哪怕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说完这话,化作一道剑影消失在杉林中。
夜色如水,楚昀回到凌霄峰时,箫风临还未归来。他没有第一时间跟着箫风临离开,也不知道箫风临现在去了哪里。他就是心再大,也没办法在听见对方说了“哪怕再有一次机会,也会选择再捅他一剑”这种话之后,再立刻没心没肺贴上去。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箫风临。
白天的时候,他胆大包天地对箫风临动手动脚,多少带着些想将把真相告诉箫风临的意思。可谁知道他刚下定决心没多久,就给他来这么一出。
这人大概真与他八字不合,天生相克吧。楚昀趴在回廊旁,看着平缓无波的水面,没精打采地想着。
水面倒映出一张清俊的脸,可就连眼尾的那枚小痣,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突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楚昀正沉在自己的思绪里出神,猛然被这声音吓得一抖,转头恰好对上了箫风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箫风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一双眼冷冷地自上而下打量他。
然而,楚昀鼻尖忽然闻到了一阵清冽的酒香。他想了想,试探唤道:“……师父?”
箫风临依旧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楚昀又道:“霁华君?箫风临?……阿临?”
直到最后这个称呼喊出口,箫风临眸光终于动了一下。他眼底闪现一丝茫然,迟疑了许久,缓慢地应了一声:“……嗯。”
楚昀扶额。他的目光下移,看见箫风临藏在身后的右手:“拿出来。”
箫风临又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慢说:“没有。”
“我都看到了,拿出来。”楚昀板着脸,严肃道,“我数三个数,一、二……”
没等到他数到三,箫风临极不情愿地将右手伸出来,举到他面前。他的右手上,正握着个酒壶。楚昀一把将酒壶抢过来,这才发觉酒壶里的酒已经去了大半。
……也不知在外面已经喝了多少了。
多大点事,至于去外面买醉吗?
楚昀突然气不打一处来,训道:“箫风临你缺心眼吧,你不知道自己刚受了伤吗?梓墨那一掌有多重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大晚上跑出去喝酒,长能耐了你,你这个人——”
箫风临完全没将楚昀的话听进去,当然,他此时恐怕也根本听不明白楚昀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垂眸看着楚昀,突然伸出手,如小猫轻挠般在楚昀脸上轻轻地蹭了蹭。接着,他歪着头,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楚昀心口狂跳两下,竟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忘了个干净。
……这人喝醉了之后,乖得令人发指。
楚昀再大的气也没办法朝着个醉鬼发,他拉过箫风临的手腕,把他往屋里带。箫风临也不挣扎,垂着头乖乖跟在他身后,一副犯了错的模样。楚昀把人引到床边坐下,这样一来,他便比箫风临高出了些许。
箫风临抬起头看他,眼睛眨也不眨,目光澄澈得有些勾人。
楚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箫风临喝醉酒了。他清楚得很,这人喝醉后,不吵不闹,不耍酒疯,让去哪儿就去哪儿,让干嘛就干嘛,且第二天什么也记不住。
——太适合让人趁人之危了。
楚昀心底那点小心思突然又躁动起来,原先在杉林里的所见所闻被他抛之脑后,他俯身凑了过去,低声道:“师父,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还认得我是谁么?”
箫风临听言,歪着头,似是思考起来。楚昀本也没想着等他回答,他的手从箫风临的手臂一路往上,掠过肩背,后颈,轻轻在他头发上揉了揉。
楚昀堂而皇之地占着便宜:“告诉我,为何这么不听话,大半夜偷跑出去喝酒,谁教你的,嗯?”
箫风临双唇微动一下,含糊地吐出两个字:“……师兄。”
楚昀一怔,眸光顿时暗了几分:“你叫我什么?”箫风临又不说话了。他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嘴唇抿紧成线,好像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楚昀双手猛地攀住他的肩膀,声音不自觉有些发颤:“阿临,我是谁?”
箫风临眼中露出一丝茫然。
楚昀愣了愣,悻悻放手。他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有病吧,在一个醉鬼身上找什么安慰。你要是真能认出我,还不早拿霜寒捅我七八次了。”
他这话刚说出口,箫风临眼神顿时一凝。楚昀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箫风临攥住了手腕。箫风临用力一拉,楚昀失去重心,猝不及防地摔向床榻,压在了箫风临身上。
箫风临仰躺在床上,双手虚搂在他腰间,似是顾忌着他背后的伤势。可楚昀推了推他的胸膛,竟也没能推开。他哭笑不得:“刚说你不发酒疯,这是做什么?仗着修为高欺负自家小弟子?”
听言,箫风临竟彻底松开了禁锢他的力道:“没有。”
楚昀纳闷:“什么没有?”
箫风临的目光由下自上看入他的眼里,澄澈明亮的眼中像是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洪潮,看得楚昀甚至分不清他究竟是醉是醒。
须臾,箫风临回答:“……不欺负你。”
哦,还醉着。
楚昀稍稍放心下来,借着二人这姿势,欺身压上去,坏笑道:“师父,你好像有点误会啊。照现在的情形看,不是你欺负我,而是我欺负你才对呀。”
说罢,他伸出手指,略显轻浮在自家师父下巴上挑了一下。
箫风临的脸上显露一丝迷惘。他低头看向楚昀,好像是在思考方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想明白,楚昀只是慢慢看见箫风临脸上的神情变了。那片刻的迷惘过后,箫风临眨了眨眼,微微抬起头,温柔而纵容地朝楚昀轻轻笑了一下。
这笑容实在有点犯规。楚昀脑中轰的一声炸开,又被一团看不见的火瞬间烧成了灰烬。神使鬼差地,他俯身上去,含住了那双冰冷的唇瓣。
楚昀还没从这隐秘又简短的触碰中尝到多少甜头,便觉胳膊被人用力拉了一把。上下位置瞬间调换,楚昀后背被狠狠压在软塌上,尖锐的刺痛从背后传来,可他还来不及惊呼出声,便被一个微凉的吻堵住了所有声音。
这个吻谈不上有多温情,楚昀甚至觉得箫风临只是在单纯的撕咬发泄。箫风临双手将他死死按在床上,发狠的亲吻带着几分掠夺的意味,他几乎一瞬间就在口中尝到了血的味道。
屋内的烛光不知何时已被熄灭,楚昀听着身上那人极度克制的喘息声,竟觉得自己也有些呼吸困难。他艰难地在唇齿触碰间发出声音:“阿临……”
箫风临所有的动作骤然停了。他把头埋在楚昀颈间,稍显不稳的呼吸尽数吐在楚昀耳侧,又酥又痒。
楚昀喘息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只觉手脚发软,头晕目眩。他轻轻推了箫风临一把,箫风临从他身上滑落到一边,竟已经睡着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楚昀苦恼地坐起身,盯着箫风临的侧脸看了半晌,才无奈地憋出一句:“你这人发起酒疯来,真是太过分了……”
他好像忘了,是他自己先招惹上去的。
撩人未遂反差点被吻断气的楚昀认命地重新凑上去,帮那醉死过去的人脱去鞋袜,裹好被子,仔细收拾妥当后,方才在床边坐下。他想了想,拉过箫风临一只手,轻轻扣在对方手腕上。
他本意是担心梓墨那下手不知轻重的小子将他打出个好歹来,想看看他今天受那一掌有没有大碍,可他这一听脉,眉头却不自觉紧皱起来。
这人的脉象……糟糕得令人发指。
楚昀这点半吊子的听脉之道,还是前世跟着师父学来的。因此,他也说不上来箫风临的脉象究竟有多糟糕。他只觉得,这人要不是有一身的修为功法顶着,恐怕早就该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