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个好人(314)

　　白晗上仙眉心紧皱，什么也不说。
　　倒是荀易在一旁回答他们：“你们的风明上仙已经……”
　　“住口！”白晗上仙冷声斥道。
　　荀易便不再吭声了，白晗上仙不争不辩，又极为内向，恐怕会惹上麻烦。
　　果然有几个风明上仙的贴身近卫闯进宫里查看，再出来时，每个人的脸已经是惨白如纸。他们跪在白晗上仙身前，拦住他的去路：“白晗上仙，里面没有我家上仙的影子……却有神仙湮灭的灰烬，我家上仙对您素来关照，还请您给小仙指点迷津。”
　　没有进去的守卫们面面相觑，很快他们便从这话里听出了什么，一下子变得仓皇哀戚，纷纷跪下求告白晗上仙。
　　白晗上仙手一松，剑落地。
　　他深吸一口气，用无悲无喜的目光看向众人，说：“他死了。”
　　纵然已经猜到几分，可被白晗上仙这么陈述出来，众人还是难以接受。正待追问时，白晗上仙已经将剑收回袖中，头也不回地驾云离去。
　　众人没了主意，望着破败不堪的明辰宫，一时间议论纷纷。“看来，是白晗上仙杀死了我家上仙！”
　　“他为何要下此毒手？”“果然是天界最怪癖的人，风明上仙对他这么好，他居然对上仙下手！”
　　“我们一定要告到仙尊那里，让仙尊为风明上仙做主！”
　　荀易本想追着白晗上仙离开，可这些言论实在不堪入耳。他双手抱怀，回身冷笑道：“你们还好意思提风明上仙，我家主上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替他报仇？自己弄了一身伤，还要被你们这帮乌合之众曲解。”
　　“喂，你说谁是乌合之众！风明上仙一去，就敢在这里说风凉话？”“这是什么道理，白晗上仙杀了同门师兄，算哪门子报仇！”
　　荀易见他们非但不信，反而愈加敌视白晗上仙，正要上前细细理论。但转念一想，白晗上仙此时对风明上仙的死感到遗憾，心里肯定不好受，他若此时跑去安慰，白晗上仙肯定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思及此，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告诉这些人：“那你们就赶快去找仙尊吧，看他老人家如何处置。”
　　随后，他就飞上云头追到了晗华宫。
　　晗华宫大门紧闭，白晗上仙已经进去了，却没给他留门。
　　不过这难不倒荀易，他绕着晗华宫走了半圈，就撸起袖子，沿着墙边高高的若木往上爬。为防生乱，天界各处宫殿布下禁制，宫墙和宫门处是使不出腾云术的，只能规规矩矩走大门。
　　可荀易从小就顽皮，爬树翻墙是常有的事。他爬到树干上，借力跳上墙头，然后扶着墙往下跳。再即将摔在地上时，他使出腾云术接着自己。手段娴熟，一气呵成，白晗上仙在殿前看见，居然不知该如何处置他。
　　“你……你居然……”
　　荀易拍拍手，明知故问：“主上为何关上门，不让属下进来？”
　　白晗上仙淡淡道：“我想自己静静。”
　　荀易一副惶恐的样子：“属下还以为主上是无意间锁了门，那要不，属下再爬出去？”
　　“……不必了。”
　　“主上对属下真好。”荀易往前靠了一步，“主上若不想让属下进门，不妨直接告诉属下您心情沉郁，想一个人呆着。属下绝对不会进来烦你。”
　　“嗯。”白晗上仙觉得可行，只是从前他一个人惯了，想什么做什么，不与人交流。可他随即就皱起眉，“胡说，我没有沉郁。”
　　荀易叹了口气，忽然把语气放轻了：“主上，人有七情六欲并不可耻。况且您生来就是仙身，根本不用像其他人那样摒弃杂念才能修炼。为什么非要这么压抑自己？”
　　“住口！”从来没有人在白晗上仙面前说过这种话，简直是惊世骇俗。白晗上仙想罚他，但又念及他奋不顾身为自己挡魅影一事，便忍下怒气，“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主上不想见我……也容易。”荀易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勾起嘴角，“主上喜不喜欢豆腐脑？甜的，放糖的那种。”
　　这莫名其妙的言语，让白晗上仙眉心皱得更紧了：“你在胡说什么？”
　　此刻，白晗上仙的影子投射在廊下，那里有开着小花的瑶草，一片一片，浮光流淌。
　　那是二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白晗上仙的影子微微颤抖，像是有了生命。
　　白景离在迷迷糊糊中，听到这句话。
　　和记忆中的声音重叠。
　　——主上喜不喜欢豆腐脑？甜的，放糖的那种。
　　那样鲁莽的询问，那样明亮的桃花眼，让白景离记了一千多年，依然刻骨铭心。
　　只是当时，白景离什么都不懂，也和此刻的白晗上仙一般说了同样的话。
　　“没什么。”荀易笑了笑，“麻烦主上把三界令牌给属下用用，属下保证三天之内就回来。”
　　“随你。”白晗上仙巴不得他一辈子别回来，扔下令牌便让他走人。
　　荀易果然去了凡间，足足三日。
　　前两日，他游遍四方，却没有在一处停留。他在寻觅魅影的踪迹，但是一无所获。他心里明白，魅影这种万年怪物，不可能被这么容易搜出来。
　　其实他是在用自己来试探，他这种小喽啰没有什么威胁，若魅影察觉到他，肯定会将他灭口，这样一来游戏结束，白晗上仙也就不会处于危险之中。
　　但魅影既然没有动他，只能说明魅影怂了，不敢或者没有能力对他动手。
　　那他也便可以暂时放心，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白晗上仙培养感情。
　　最后一日，荀易开开心心找了一堆最精良的豆子回天界，拿若木烧出的草木灰点豆浆，等成品出来以后，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端到了白晗上仙的面前。
　　白晗上仙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皱起眉，“回来了？”
　　由于被白景离吸取了一些灵力，白晗上仙这两日并没有恢复多少，反倒比荀易走之前更憔悴了。
　　荀易不知道是魅影作怪，只当白晗上仙心情不好，从而影响了体质。赶紧将豆腐脑送上去：“主上，您尝尝这个，喜不喜欢。”
　　白晗上仙只在书籍上看过这种东西，今日竟见到了真的，他有些迟疑：“……豆腐脑？”
　　荀易见有戏，趁机挖了一勺：“是的，属下来服侍您喝。”
　　白晗上仙还在犹豫，眼中却充满了好奇。
　　但他不知道，他投出的影子攥起了手指。
　　客服说：“白大仙，你处心积虑跑到他的影子里来，为了表演得逼真一些，不惜真的受伤……此刻看着他们两个这样，你咽的下这口气？”
　　白景离淡淡道：“咽不下，是时候占据这个身体了。”


第236章
　　如今, 这个不知为何物的白晗上仙，占据着他的姓名和身份, 堂而皇之地接受荀易的付出。
　　别的都可以忍, 但豆腐脑是白景离与烟火世界的首次接触，这种刻骨铭心的体会, 本来应该是最宝贵，需要隐藏到心底的东西。此刻像是被人偷了去，用一种索然无味的方式, 暴晒在阳光下。
　　白景离是真不想再看下去了。
　　客服对此表示理解：“没错, 虽然我没有白大仙的经历，但我都觉得过分了。这次荀易如果恢复记忆，白大仙也别急着原谅他, 要让他好好反省一番才是。”
　　白景离倒没想那么远, 目前首要任务, 是保住荀易的命。
　　此刻, 荀易已经将豆腐脑送到白晗上仙的嘴边：“主上请。”
　　往日白晗上仙都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 如今被这豆腐脑所吸引, 一时忘了拒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荀易喂了一口。软嫩的东西在舌尖散开, 清甜之气沁入心脾。
　　白晗上仙从小到大没有沾过人间烟火，每每天界有宴会，他也因各种理由错过。活了数千年, 这世间好物竟是从未见识过。
　　他忘了咀嚼, 只是怔怔地盯着荀易手中的玉盏。里面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白色食物, 却有着如此甘美的味道，让他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另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