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个好人(324)

　　“那要再等等，我本事有限。”扶疏见少年虽然失落却还是不住的点头，不由安慰他，“要是白大仙能恢复记忆，说不定会念旧，给你一个更好用的身体。”
　　“我已经很满足了。”少年小心地碰了碰昙花，然后嗅着指尖残留的芳香，陶醉地眯起眼，“听说欲之境崩坏以后，里面的系统都不存在了。我真幸运，先是被宿主萨玛带出来，后来又被哥哥你收留，现在还有了身体，够啦够啦。”
　　他声音不大，但晗华宫格外冷清，只听见他的说话声随着风声在飞檐上回旋。
　　扶疏“嘘”了一声，少年赶忙捂住嘴，片刻之后又放下来，这回把声音放得特别轻：“我还是盼着白景离恢复记忆吧，天天躲着也太难受了，好想和哥哥一起到凡间去玩啊。”
　　扶疏点头，“如果荀易还活着，白大仙就一定会想起来的。”
　　少年有些担忧了。“当时宿主萨玛临死之前，我赶紧把他送进了欲之境的游戏世界里。但他那个样子……还能活下来吗？”
　　“这个……”扶疏微微蹙眉，望向空无一物的晗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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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景离进入欲之境的一瞬间，心中的某种感觉愈发强烈。
　　他强行按下来，认为这是曾经进过欲之境带来的熟悉之感。
　　曾经风光一时的游戏，如今空无一人，就连仅存的几方世界，也是只有静止的陈设，比世界末日更显得荒芜。
　　白景离走过一片桂花林，他想起自己曾在这里和一群青年男女喝过酒，然后他当众自刎，倒在一个人的怀中。桂花香味扑鼻，白景离心神一阵，仿佛那个人怀抱的余热，还残留在周身。
　　似乎忘了那个人叫什么。
　　但不重要了，不过是一个攻略过自己的穿越者，此刻必然是已经脱离了游戏，回到原先的世界了。
　　桂花林的尽头，便是雪花状的凌乱代码，没有了灵力的支撑，边缘正在参差不齐地凋零。白景离在这里没有找到灵力，即刻离开。
　　下个地点，是一处荒芜的沙漠。
　　背景是浩瀚的宇宙，白景离推开一间让他觉得熟悉的小木屋，那里面有一张小床，昏黄的灯光投出浓重的阴影。白景离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慢慢躺在阴影里。
　　少了些什么。
　　本来应该有个人睡在床外沿的。
　　白景离随即起身。他知道，外沿躺的那个人也是曾经攻略过他的穿越者，此时已经人去屋空，没什么好看的。
　　仅存的几个地点，很快被白景离走遍。
　　无论是修真1世界的阴尸台，网配世界的楼顶，还是朝堂世界的雪绒花丛，都曾有一个人陪他停留过，但都已经无迹可寻。
　　最后，白景离突然在教会外的阔叶林里顿住脚步。
　　他幡然意识到，这些攻略他的，全都是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执着？
　　为什么想到这个人的时候，心里空缺的地方，会有一瞬间的踏实感？
　　白景离望着最后一个世界，那是他作为黑道大佬横行的世界，他几乎没有迟疑，立刻开门进去。
　　突如其来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
　　床铺是凌乱的，好像昨晚有人度过了疯狂的一夜。白景离缓缓走过去，将手放在枕头上。阳光明媚，指尖触感却是冰凉的……这地方已经有很久没人造访了。
　　白景离失望地抬起头，忽然发现落地床前的小茶几上摆了一只青瓷碗。
　　他快步上前，将碗拿在手中。这碗沉甸甸的，里面盛着一种食物，白景离好像只在书上见过。
　　这个叫豆腐脑。
　　白景离不自觉地挖了一勺，放在嘴里。
　　豆腐脑又细又嫩，已经凉透了，可是白景离眼睛却有些热。
　　这个东西他吃过，特别甜。是吃过苦的人，才更懂得珍惜的那种甜。
　　白景离放下豆腐脑，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声喊：“你在哪？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这个房间在游戏的最边缘，灵力薄弱。墙角色彩斑驳，露出底下凌乱的代码，表层渐渐凋零，向屋中央蔓延。
　　白景离来不及可惜，开了门便出去。眼前是一片黑暗，斑斓的雪花在他周身飘荡，白景离口中残留的清香味一直蔓延到内府中，充斥在神识里。
　　神识像是封冻多年的冰块一般裂开，当中渐渐浮现一个影子。
　　白景离脚步又急又快。游戏中枢地区损毁严重，不可能有完好的世界存在，可他依然执拗地往那里走。他相信，前面一定有他要寻找的东西。
　　神识中的影子渐渐有了颜色，形成了一个人的轮廓。
　　虽然五官尚未明晰，白景离却辨出了他那双桃花眼。
　　这双眼睛，真的看过无数次了。
　　闯过黑暗最浓重的地方，白景离眼前出现了一道裂痕，在他踏足的一瞬，一片苍翠进入了他的视野。
　　白景离剧烈跳动的心，忽然平稳下来。
　　这陌生的景象也骤然变得熟悉。
　　此处虽然不是游戏里的世界，但是白景离来过。这是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地方，他终于想起来了。
　　背对着他，靠着石头看风景的那个男人，他也想起来了。
　　男人将一根狗尾巴草拔起来，百无聊赖地绕在手指上。“又是没劲的一天啊，仙尊那个老头舍身炸游戏就炸呗，干嘛救了我又把我困在这。”
　　白景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半天，才慢慢地走上前。
　　男人犹然未觉，依然在喃喃自语。“我恢复成现在这样，都用了一百年呢。要是完全恢复法力走出去，不知还要等多久……阿离怎么还不来找我，不会把我忘了吧？”
　　白景离深呼吸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我把你忘了。”
　　男人手一抖，狗尾巴草掉在地上。
　　他猛然抬头，桃花眼睁得老大，眸中映满了白景离的身影。他慢慢站起身，这期间还踉跄了两下，扶着大石头才算没摔倒。
　　“荀易。”白景离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荀易差点哭出来，他拼命隐忍，好歹保住了风度，只是红了眼圈而已。此时他行动还有些不便，试试探探想放开石头往白景离跟前走，白景离却已经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白景离声音有些低哑：“对不起，我现在才找到你。”
　　荀易有瞬间的手足无措，他连忙捧起白景离的脸，吻上他的眼角。“不不不，是我的错。我早该去找你的，可当时我就剩下一点元神，后来仙尊来了，把灵力补给我，还让我自己挑个地方休养。我当然选了咱们初见的地方了，本来以为仙尊良心发现了，哪知那老头不让我出去，说我会影响你当仙尊，还说你以后能不能找到我，得看我的命……算了算了不提那些了，都过去了阿离，你打我骂我都可以，自己可千万别难过啊。”
　　“别动。”白景离说。
　　荀易一愣：“啊？怎么了？”
　　白景离手臂的力度大了些，重复道，“不要动。”
　　荀易才意识到，白景离是想就这么抱着他。他心里从来没这么暖过，反手搂了过去，“行，那我也抱着你，等抱够了，我们再回家。”
　　“家……”一瞬间，白景离想到了晗华宫，想到了金莲池，想到了天地间任何一个地方。
　　只要有荀易在，好像突然间，所有地方都成了他的归处。
　　“是啊，家。”荀易蹭了蹭白景离的脸，勾起嘴角，“阿离这么厉害，都当了仙尊了，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也谋个差使。”
　　白景离认真地想了想：“嗯，你想做什么差事？”
　　“我要当仙尊唯一的后宫。”荀易抓起他的手上亲了亲，“求批准。”
　　一如既往的无赖行径让白景离不觉抿了抿嘴。平时他这样只会让人觉得冷峻，此刻，嘴边竟然抿出了一丝柔和的弧度。“准了。”
　　分别这么多年，白景离在失忆状态度过，尚且觉得锥心刺骨。无法想象荀易孤身一人呆在这种地方，又有多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