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设计师(14)
顾阙拒了,只从怀中摸出一块糖含着:“怎么?我要是穷了?你养我?”
“去你的,谁不知道你顾阙富甲一方,我可听说了,你前些日子刚置了新房,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地就被你拿了。”段正楠笑着吐出一口烟。
“少抽点儿,对身体不好。”顾阙出言提醒,“我打算,做房产买卖。”
“房产?”段正楠把雪茄掐了,“你可想好了,怎么想起捣腾这玩意儿,这里头风险大着呢。”
“有风险,才有回报。”顾阙不以为意地笑笑,眉宇间一派笃定。
段正楠每次看到这种表情,就知道顾阙已经拿定主意,他举起茶杯:“来吧,以茶代酒,预祝三爷心想事成。”
碰杯的瞬间,顾阙问起蒋记的情况。段正楠立马沉了脸,冷笑道:“我看还是算了,蒋家到这一辈,算是完了。”
蒋记是老字号,在海城人心目中颇有分量,顾阙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段正楠帮着评估。
若是段正楠觉得蒋记有救,顾阙当然可以注资,可看这架势,段正楠分明是觉得蒋记没救。
“真没救了?”顾阙嘴上问着,思绪却又飘到了夏谨亭的设计图纸上。
“那店里的款式,全都半新不旧的,料子也掺了假,伙计一个个拜高踩低,除非全盘大换血,否则没戏。”
别看段正楠平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企业的眼神可是十分毒辣,他既如此说,顾阙自然相信。
“那便听你的,不救了。”顾阙一句话,敲定了蒋记的生死。
段正楠默默观察了好一阵,见顾阙总是瞄向那设计图纸,乐道:“你若喜欢,回头我让夏谨亭给你做一件。”
顾阙收起目光,径直起身:“我虽没见过这位夏先生,却觉得他是个记仇的,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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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谨亭气冲冲地出了段公馆,花团锦簇的公馆在此时的他看来,却变成了童话里邪恶的古堡,里头住了个邪恶的“大魔头”。
他自问说实话、做实事,穿书以来一直本本分分,却被段正楠当成寡廉鲜耻的男人,这是他断不能忍受的。
“老板,我要那匹料子。”夏谨亭摁下心头火,在布料店里,点了匹墨绿色的料子。
以他现在的财力,自是买不起昂贵的布料,索性就买那平价的料子。
那样的浪荡子,不配用好的料子。夏谨亭心下想着,枉顾老板墨绿色看了老气的意见,揣着布料回了夏家。
到家后,他照例把自己关房里。“叫你调戏人!叫你胡言乱语!”他一面“恶狠狠”地念着,一面拿剪子裁纸样。许是心绪不宁的缘故,手下一抖,剪歪了。
上辈子从设计到建模再到打样,一切都有机械代劳,倒将最基本的手上功夫荒废不少。
夏谨亭咬咬牙,纳定心神,跟纸样较上劲儿了。
他在房里忙活,外间流言蜚语却悄悄传开了。佣人跪在陈氏跟前,言辞凿凿地指控:“我亲眼瞧见了,大少爷带了料子回来,这会儿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呢。”
陈氏眼冒精光:“酒会那天的事儿,打听清楚了?”
“这个……”佣人欲言又止,迟疑地看着陈氏。
“你磨叽什么,快说啊!”陈氏急道。
“我听说……大少爷想退婚。”佣人小声念叨着,小心翼翼观察陈氏的表情。
“退婚?!他想得美!”陈氏猛一拍桌案,“我瞧着他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得罪蒋家在先,顶撞老爷在后,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我听说,昨日他亲自烧的灶子?”
佣人垂头默认。
陈氏眼珠子一转,心下有了计较,“人是铁,饭是钢,今天他再到灶下去,你得把他截住,就说我有话要交待他。”
陈氏所料不错,夏谨亭埋头干活,一转眼又过了饭点。
他也不急,循着惯例踏实地把活干了,才往厨房去。没曾想半道遇上“拦路虎”,一脸纠结地让他去找陈氏。
夏谨亭略一思量,心知定是原主那便宜继母又搞事情,索性正面应战。
正经饭没吃上,到了陈氏门前,先吃了道闭门羹。陈氏推说饭后歇息不见客,拖拖拉拉又过了许久才假模假样地让夏谨亭进了门。
自打认识了陈氏,夏谨亭才明白变脸是一项多么高超的技艺,陈氏变脸的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前一阵才朝他发火,这会儿却满脸纠结地诉苦。
“谨亭,你也知道,我们夏家今非昔比了,现如今家里就靠老爷一个人撑着,若不是我每月节省操持,恐怕连饭都吃不上了。”
前头铺垫了一堆,后头终于迎来了重点:“如今你也大了,和蒋家的婚事也定了,过了门便是外人了,这伙食钱……”
即便夏谨亭对陈氏尖酸刻薄有所了解,仍旧低估了她的无耻程度。
书中原主本来在一家小裁缝店里帮忙,夏大用好赌,家里的钱流水似地花。原主为补贴家用,夜间还要替人浆洗衣裳。
与蒋家定亲后,蒋宽嫌原主的工作让他丢面儿,逼着原主辞了工作,此事陈氏也是知道的。
明知道他没了工作,却逼他给饭钱。且不说他姓夏,是夏家名正言顺的大儿子,即便他真与蒋宽成亲了,夏家还养着佣人呢,哪就真缺他一张嘴。
夏谨亭怒极反笑:“若是我没钱呢?”
“没钱?”陈氏挂着一张笑脸,自顾自地拨弄指甲,“不至于吧,你今天不正好买了新料子么?”
原来如此,夏谨亭全明白了,这夏家破落归破落,千里眼和长舌妇倒是不缺,他去了哪儿,干了什么,陈氏通通都要打听清楚。
不过是一匹普通的料子,就这般刁难,若是昂贵的料子,还不知怎么发作呢。
“那料子是我用来做衣服,赔给段正楠的。”衣袖之下,夏谨亭攥紧了拳头。
“段先生是贵人,的确不能得罪,可最要紧的还是蒋家,你若惹了蒋家人,嫁过去可要吃苦头的。”陈氏漫不经心地笑笑,“多的我也不要,就要个饭钱,不过分吧。”
陈氏的话,直白到令人齿冷——只要夏谨亭留在夏家一天,就得交饭钱,若是不想交钱,那便早日嫁入蒋家吧。
第十三章
也正是陈氏的话,像一根棒槌,敲得夏谨亭彻底清醒过来。
他意识到,单凭离经叛道,挑衅惹事儿,是没法退婚的。
他如今吃住都在夏家,事事在陈氏的监控之下,谈何自立,谈何自主。
唯有丰满了自己的羽翼,有了自己可以依凭的基业,他才能挺直腰杆说不。
看书中众人对“南段北顾”的敬畏态度,夏谨亭明白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若他一直这样蹉跎下去,只能任人搓扁揉圆,无力反抗。
从钱袋里掏饭钱的刹那,夏谨亭下定决心,开公司,搞事业,靠手艺吃饭。
他知道,眼下自己没有本金,对民国的服装行情亦不了解,不可能马上设立公司。
当务之急,是利用专长,找到一份相关行业的工作,趁早搬离夏家。
通过了解,夏谨亭掌握了海城服装产业的版图。
在快速变革的年代,东西方文化相互交融,服装也衍生出了中式与西式。
以蒋记为首的传统绸缎庄受到洋服产业的冲击,生意每况愈下,与此同时,一拨洋服制衣企业迅速崛起。
这些公司有些是外国人开的,有些是国人自己开的,其规模有大有小,经营范围与客户群体也大不相同。
夏谨亭看着手边尚未完工的西服样衣,把目光投向西服店。
海城西服制衣界的两大巨头,一家是法兰西人开办的修特集团,一家是顾三爷开办的亦铭坊。
这两家公司都不在夏谨亭的考虑范围内,前者只接收外国人和有留洋背景的中国人,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