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曲渐入高潮,台下一位幼教举着单反,神色复杂。
她身侧,一位孩童担忧仰头,奶声奶气问:“老师,你为什么在发抖?”
幼教稳定情绪,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老师没事。”
幼教曾是位站姐,在此次活动中临危受命,担下拍照任务。
虽然她如今妆容淡雅,长裙布鞋显出娴静气质,但她曾经,也有过卷发红唇的明艳日子。
那时的幼教还不是幼教,她很年轻,有着无尽的勇气和叛逆,叼起棒棒糖拿上相机便能说走就走,固执又坚定地跟随一位鼓手从南到北,从默默无名到扬名天下。
站姐失神看向舞台。
“太像了。”她喃喃,“怎么会……”
在她感叹时,曲声骤然停顿,鼓声随之一停,随后又起。风格鲜明的鼓手流畅完成最后一段的solo,重音随鼓槌下落,给表演完美画上句号。
演出结束,灯光收拢。
站姐忽地睁大眼睛。
坐在最后鼓手猛然掀去头套,湿漉的五官被灯光勾勒得惊心动魄。
站姐心脏一下下沉重跳动,她恍惚看见已去之人从天堂飞下,稳稳降落于眼前窄小舞台。
站姐几乎无法呼吸,她颤抖着,用最后力气举起相机,对准台上鼓手,摁下快门。
按理说,表演完这改到亲妈都认不得的生日歌之后,涅盘乐队应该要迅速撤离。
事实上,成员们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们在台上久留。
玩偶服里侧完全湿透,每个成员都浸泡在汗水里,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他们本想赶紧撤退,把结算拿了,回宿舍冲个凉水澡再开开心心放半天假。
但很可惜,这个计划,在实施第一步时便受到了阻挠。
“等一下!”观众席上,一个公主头小女孩跳起,高高举起右手。她头顶的生日皇冠瞩目,可以看出应该是那一首变调生日歌的绝对主角。
天大地大,过生日的人最大。
正准备溜之大吉的涅盘乐队不得已停下脚步,陆浩仁和成员们对各眼色,硬着头皮凑近麦克风,试探询问:“小寿星,你想说什么?”
女孩眨巴两下眼睛:“我想再听一首曲子,可以吗?”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其他小观众的拥护。叽叽喳喳的童音在台下此起彼伏,期盼着“笨蛋骑士团”再展露多些技巧。
涅盘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确实也会除了生日歌以外的其他歌曲,但那些或激昂或暴力的乐曲,哪怕是最舒缓那首,似乎都不大适合展示给过于年幼的祖国花苗们。
见陆浩仁犯了难,季升往前凑下,勾过架子鼓前面麦克,接管对话。
“可以的,你想听什么呢?”
“我……”小女孩皱起秀气的眉,认真想了好一会儿,奶音开口,“我想听硬摇,听重金属。”
季升:……
涅盘众人:……
季升没想到这小孩在音乐品味上竟这般独特,小女孩说完好一会儿,他这才注意到她头上的发夹装饰居然是个森白骷髅头。
想必她父母不是什么平凡之辈,这才能养出如此摩登的小孩。
季升无奈笑下:“曲目呢,有喜欢的曲子吗?”
小女孩回答快速:“两只老虎!”
小心翼翼补充:“可以吗?”
“可以啊。”季升被女孩水灵的大眼睛戳到萌点,笑着说,“今天你是小寿星,寿星的愿望当然都要被满足啦。”
季升说完,捂住麦,转头口型询问键盘周无游:“可以?”
键盘冲他点头,玩偶服大脑袋一晃一晃,很是显眼。
季升给他竖个拇指,继续口型道:“你直接开始,我找机会进。”
他弯腰,从地上拾起头套,戴回头上后发觉那该死的绒布还粘在口鼻位置,无奈又摘下。
季升把麦往鼓前拖拽,固定到伸长脖子能够上的距离。
他敲响镲,随着渐强的声音凑近麦克:“接下来请欣赏,为今日寿星量身定做的附加节目——两只金属老虎!”
季升给键盘一个眼神,周无游犹豫着摁下第一个音符,季升迅速跟上,以稳定的节奏填补音符的颤抖。
星尘幼儿园的小朋友今天大开眼界,他们在人生初始阶段,有幸听到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听闻的爵士版生日快乐,硬摇版两只老虎。
疯了金属老虎在台上随着鼓手狂暴的节奏摇摆身躯,露出它们在儿歌中从未展露过的锋利獠牙。
台下的小朋友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捧场的欢呼,大人则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把这黑暗童话一般的毁童谣乐队撵下台去。
儿童台记者麻了,这只奇妙的乐队给他的惊喜太多,生生给他惊累了。他吃饱喝足般瘫那,只留摄像机忠实记录下丰富的素材。
曾是站姐的幼教身体抖成筛子,举着单反的手却一动不动,一秒不漏录下鼓手精彩的演出。
沉浸在乐声里的鼓手偶然扫到观众席里熟面孔。
他一怔,流畅的鼓声卡顿,罕见漏了拍子。
鼓手很快回神,迅速补上失误点。
鼓声稳定后,他不好意思有人拍自己似地低头,羞涩笑下,过一会儿后又抬眸,明亮温柔的眼神落在站姐身上。
站姐磐石般稳定的手在那视线下轰然坍塌,她望着少年清秀熟悉的面容,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第8章
表演过后,涅盘乐队回到后台化妆间,换下玩偶服,准备回宿舍。
周无游一下台就把头套掀下:“我靠我人差点傻了,来之前没告诉我们还可以点歌啊!”
黄思哲骂道:“有点出息,弹个两只老虎你慌什么,音差点都飘到天上去了,丢人。”
“电视台那么大一个镜头就怼前面,我能不紧张吗!”周无游转头庆幸,“还好有小洄,自打自唱一下把节奏旋律都稳住了。”
刚刚表演重金属版两只老虎时,涅盘成员还胆战心惊好一会儿要不要唱,谁来唱,怎么唱。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就见季升凑上麦克,一人把鼓和唱全包了。
自家鼓手冷不丁甩出从未见过的技能,涅盘成员松口气同时,也产生些疑惑。
“你会唱歌?”黄思哲皱眉问。
季升把手套摘下,抽纸擦手:“我以前是主唱。”
“没听你说过。”黄思哲穷追不舍。
“地下时候的事了。”季升四两拨千斤,“转鼓手后就没怎么练,唱得不好,不好意思提。”
季洄本来就是个腼腆性子,他这样说了,成员也不打算逼问,毕竟谁没个地下的日子,周无游这个鼓槌都拿不稳的二流子鼓手还在地下打零工时头铁去过几个乐队滥竽充数当鼓手呢,何况是唱歌这种不考虑悦耳与否嘴一张谁都能干的事。
黄思哲还想说什么,化妆间门口传来几声争执。
“我想见一下乐队的鼓手。”
“不好意思,乐队成员休息了,不见人。”
“就见一面可以吗,我就想和他说几句话。”
“对不起,不行。”
化妆间门外,站姐神色恳切,真诚想见下那位无论是长相还是风格都与自己过世的偶像太过相似的鼓手,想与他说几句话,哪怕单纯见一面都好。
奈何经纪人得了谢轩铭的命令要保护季升。不明人在暗中窥视,再次动手不知何时也不知合法。暗处的危险总是最致命的,即便是个纤细女生,经纪人兼保镖也不放心放人过去。
两人正拉锯,门开了。
“王哥,让她进来吧。”季升站在门口,“是我认识的朋友。”
经纪人沉默一会儿。看看见到季升后瞬间红眼眶的站姐,又看看眼神温和的季升。
老板的小情人被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找上门……
保镖兼经纪人面无表情想。
谢老板,你头上可能,有点绿。
他斟酌着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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