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二爷阴森森地笑, “不是说要吃豆腐吗?吃了它。”
六殿下:“……”
那厢的姑娘又开始抚琴, 宴会也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而在琴音过后,萧、琵琶、舞蹈……闺秀们各显神通, 才子们自然也不能落下,吟诗作赋、挥毫泼墨,甚至还有个鬼才给众人当众来了段评书,末了还得了许多姑娘的青眼,觉得他颇为有趣。
鄙夷者也自然不少, 不少自恃清高的人认为那评书不是个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实乃下里巴人,只是皇后娘娘一直微笑着,因此那些不齿之人也不敢直接说什么,只在私下里窃窃私语。
谭子乐和关霖一个为皇子,一个为当朝右相,自是不必参与这博人眼球的表演,但路域是肯定要去的。皇后娘娘今日还频频看向他,想来也是期待着这传说中的纨绔子能有什么才艺。
谭子乐本来还在因为那碗豆腐羹发愁,但眼见着表演的人就要到了路域,他又忍不住开始为自个儿兄弟担忧,一会儿皱着眉点评“哎那诗写的什么,不如背清心咒,”一会儿拽着路域的衣袖说“这箜篌倒是动听,或许能配你念那清心咒”,简直比自己要在众人面前展示一般还要着急。
毕竟连说段评书都要被议论纷纷,路域若是上去背了段清心咒,这宴会上的闲言碎语怕是更多。
路域看着他这坐立不安的模样,叹了口气:“殿下,你不会真以为我要背清心咒吧?”
谭子乐登时一愣,狐疑道:“难不成你还会别的?”
路域:“……你当真就对我那么没信心?”
谭子乐忍不住笑道:“路二你说什么呢,咱俩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还不知道你?”
路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不就得了。”
却听六殿下幽幽补了一句:“我当然对你是完全没有任何信心啊。”
路域:“……”
这是什么情比金坚兄弟情。
如此想着,他随手给那碗豆腐羹又加了两勺辣酱。
谭子乐:“……”他发现了,他就不该说话。
没过多久,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路域终于自座位上悠悠起身。
他冲皇后简单行了个礼,道:“臣不才,没什么能登得上大雅的才艺,便给各位来一段剑舞罢。”
“哦?”皇后娘娘颇有兴趣地坐直了身子,柔和笑道,“但本宫的宴会上是带不得刀枪的,世子要怎样以剑作舞呢?”
其实也不难猜,这宴会还是有不少宫内侍卫守着的,路域若是想要剑,随便找个侍卫借一把剑便可。但长剑锋利,又是开了刃的,怕是会有煞气,扰了这一场宴会的春日祥和之意。
已经有人在私底下悄声议论了,觉得路域不愧是镇国公府的莽夫,言语之中颇为鄙夷。
关霖本在低头喝茶,听见几句不远处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眉。
“这就要麻烦一下关大人了,”路域仿佛听不见那些声音,依旧笑意清浅,“劳烦关大人折一支背后春桃予我,暂且充当长剑。”
关霖闻言一愣,他转身看去,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果然有一树烂漫桃花。他从中专门挑了一支生得笔直的桃枝,折断时还小心注意了一下那断口是否锋利,末了确认无虞,才将那一支桃花递到了路域手中。
“谢大人,”路域冲关霖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后面的乐师们,“诸君,还请来一曲《破阵子》。”
宫宴上自然有为那些舞蹈的小姐而特地请来的宫中乐伶,他们在路域的要求下准备了一番,不消片刻,随着“铮”的一声,舞曲徒然而起。
钟鸣鼓瑟之中,路域手持一枝桃枝,以枝为剑,持剑起手,挥、刺、挽,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又快得惊人。而每一式展现之后,都充满了磅礴的力量感,那些剑招早已刻在了他的身体本能之中,在行云流水中不掩锋利,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令人应接不暇,几乎移不开视线。
他以桃枝代剑,因此上下翻飞的并不是剑光,而是飘飘然而落的桃花瓣,让这本是为杀敌而充斥凶煞之气的剑影化去了几分骇然,多了些许惊艳柔和。随着鼓点愈发急促,琴音越来越高,他的脚步越变得更加紧密,步步紧压,像是真的弓在弦上、列阵在前——
紧接着,乐曲到达了高潮,大军压境,琴声高昂,鼓点重重而响,路域的身影几乎到了无法看清的地步,而唯一能让众人看得分明的,就是那随着剑势飘下的桃花瓣。
“咚!”
一声鼓落,乐曲了,剑锋收。
宴席之中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无一不落在那立于中央的身影之上。只见那少年郎因这一曲剑舞而胸口微微起伏,而他眸中明亮,唇角轻扬,潇洒恣意,花枝被他拢于手中,那枝桃枝上的桃花居然还留着大半,并未因为这一场剑舞而落尽,枝上余花依旧风华盎然,可见路域的剑势竟是能收放自如,。
“献丑了。”路域不紧不慢地收了势,行礼道。
“这……”皇后娘娘惊讶地以帕掩唇,随即注意到自己的事态,忙恢复了一国之母的镇静,柔柔笑道,“不想世子竟如此善于剑舞,镇国公府上的儿郎果然风姿卓然,堪比国公当年。在本宫看来,这当是今日最好的一场表演。来人,赏。”
路域谢了恩,待能回到席位时,他没立即回去迎接自己激动万分的六殿下,而是拿着手里的桃枝,走向了关霖的位置。
“谢大人的桃花,”路域眼含笑意,低声道,“当真合我心意。”
“花开需折直须折。”关霖轻咳了一声,“世子若喜欢,拿去就是,想送与他人也可以,不必还予我。”
“这不行啊,”路域貌似苦恼,“谁给的桃花,自然就要还给谁,否则本世子岂不是成了那花心滥情之人?”
关霖:“……”
他手指僵硬地接下了那枝花,只觉得仿佛又中了路域的什么圈套。
这人的口舌果真厉害,尤其是逗人的时候。
……但他似乎并不讨厌。
关霖摩挲着手里的桃枝,心里茫然地走着神。
“本公主来迟了!”
一声娇呵突然自不远处传来,却见七公主由侍女提着裙摆,带着满头的金钗玉骚头,花枝招展地冲过来。
她心里有些急切,今日出门时,她为了让自己能更漂亮些,没直接随着母后赴宴,在宫里对镜打扮了许久,却不想是错过了时辰。
路域才刚刚坐回座位,看见了来人,顿时又想起身就跑。
他还想今日宴席没见谭初芸真是走了大运,却不想还是躲不过。
皇后忍不住微微蹙眉:“芸儿,注意仪态。”
谭初芸是皇后唯一亲生的女儿,又是年纪最小的公主,免不得娇纵了些。谭初芸便乖乖地上前给母后行礼,又期盼地问:“域哥哥可曾表演?女儿没错过吧?”
皇后深知自己闺女的德行,顿时有些头疼。
果不其然,下一秒,知道自己刚刚错过了什么的谭初芸差点原地跳起来,一双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委屈巴巴地抿紧唇,看向了路域。
路域低头喝茶,假装什么都看不到。
谭初芸依旧不甘心,娇声问:“域哥哥可否再表演一次?芸儿想看。”
皇后皱起了眉:“胡闹!你说演便演,世子岂是你随意指使的伶人?好生坐着,本就来迟了,莫要再惹人嫌。”
谭初芸闻言红了眼眶,旁边一些小姐们不少都在忍笑,显然是觉得谭初芸这幅样子太过没出息了些。
路域轻咳一声:“殿下,实在不是臣不愿,只是那代替剑的桃枝已物归原主,臣不做夺人所好之事,也不会贪图已有所属之物。至于这剑舞……若殿下感兴趣,臣可以将几式简单剑招教给殿下宫中之人,殿下便可以日日在自己宫中欣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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