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渊闻言只当他不愿意,嘁了一声转身背对着他,盖上被子睡觉了。
楚熹年在后面静静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笑了笑。然后从桌旁抽出一张白色的宣纸来,也没用毛笔,以指尖沾了点薄薄的墨水,开始描摹起来。
一名男子风流的容貌在纸上渐渐成形,眼尾上扬,带着三分讥诮,三分笑意。赫然是谢镜渊。
楚熹年犹豫一瞬,并未添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疤。盯着看了片刻,然后慢慢拭净指尖,将纸上墨痕吹干,小心叠了起来。
他解开外袍,随手搭在矮榻上,朝着内室走去,然后轻车熟路的爬上了床。
楚熹年从后面将谢镜渊揽进怀里,声音带着笑意,好似在说悄悄话,低低叫了他一声:“兰亭……”
谢镜渊不着痕迹竖起耳朵,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然而楚熹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他蹭了蹭,然后睡着了。
黑暗中,他将一张纸悄悄塞到了谢镜渊的枕头底下。
“……”
翌日太极殿早朝,百官齐聚。太子将连日来的募粮名单呈递给燕帝,拱手道:“禀父皇,儿臣不负所托,已将北地蝗灾所集银款悉数清点,请父皇过目。”
燕帝近日缠绵病榻,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闻言勉强打起精神看了眼清单,却见上面数额之巨令人惊诧:“嗯?”
燕帝有些不可置信:“这些都是你募捐来的钱粮?”
一旁的老太监悄悄上前解释:“陛下,您近日龙体抱恙,不知外头的情况……”
语罢将太子所造功德碑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燕帝这才恍然,将募捐名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而总感觉漏了什么,这才发现名单上诸王都在列,就是没有晋王的名字,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晋王,怎么没有你的名字?”
晋王闻言心里一咯噔,立刻出列跪地请罪:“儿臣该死,昨日已经募银七万两,派人快马加鞭送去户部,只是……只是……”
晋王贤名在外,惯做好人,当朝指责太子故意阻拦不是他的作风,故而吞吞吐吐。
而萧达则充分担当了解语花的职责,见晋王不便言语,出列对燕帝义愤填膺道:“回禀陛下,此事与晋王无关,实是晋王派人送银时,太子门下人多加阻拦,称三日期限已到,拒不收银!”
燕帝闻言喜怒难辨,看向太子,听不出情绪的问道:“承昊,可有此事?”
太子很干脆利落的认了罪:“儿臣该死,因定了三日期限,门下官员便不敢违逆,行事难免死板了些,昨日便未收晋王府的银两。”
萧达冷哼:“只怕并非是行事死板,而是有人授意。”
他话音刚落,一堆折子便忽然劈头盖脸砸向了他,萧达被砸得眼前一阵金星,还未反应过来,只听燕帝冷声斥道:“怎么,难道你想说是太子故意授意?!”
萧达连忙噗通跪地请罪:“陛下息怒!”
燕帝近日心情烦躁,他们算是撞枪口上了。他面色阴沉,又扔了一道折子重重砸向萧达:“好一个秘书省萧大人,捐银五百!”
又一道折子砸向晋王,冷笑连连:“好一个晋王!三日期限迟不交银,偏偏压在最后一日,话里话外是这在怪罪太子故意陷害于你么?啊?!”
第77章 入宫驱邪
燕帝老了, 却不傻。那名单上的银款写得清清楚楚,独晋王一派的人所捐最少。最可笑的便是萧达,仅捐五百, 晋王更是荒诞, 一毛不拔!
燕帝一拂袖, 将御案上的折子尽数挥落, 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指着众臣道:“你们打量着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整日的腹内藏奸, 勾心斗角, 有谁是真的替大燕着想?!”
众人连忙跪地请罪,连头都不敢抬:“陛下息怒——”
晋王从来没在朝堂上跌过这么大的跟头, 半是羞臊半是懊悔,他有心描补,连忙膝行上前出声:“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 您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都怪儿臣不好,募银的时日用得久了些,未能及时上交, 才造成如此误会。”
燕帝从前觉得晋王端方有礼,就是眼界窄小了些, 现如今一看,何止是眼界窄小, 分明是心胸狭隘, 语气难免失望:“你到底是故意不想交, 还是募银用的时日久, 自己心里清楚, 不必在朕面前花言巧语!”
晋王闻言只觉当头一棒,脸色都白了一半:“儿臣该死,下朝后便立刻补齐银两,请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燕帝闭眼移开视线,却不欲再理:“太子这件差事办的不错,朕从前还觉得你混账顽劣,如今一看,却也是稳重识大体的,莫辜负了朕的期望。”
太子拱手,听不出情绪的道:“儿臣谢父皇夸赞。”
燕帝精神不济,今日早朝已是勉强才打起的精神,见诸臣上奏完毕,便起身退朝了。起身时身形还踉跄了一下,幸亏被一旁的老太监搀扶住了:“陛下当心!”
“无碍。”
燕帝一路蹒跚着回到了寝宫,在宫女的伺候下倒入床榻,一个劲长吁短叹,只觉头疼欲裂:“朕这些儿子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太医想上前替他扎针,却被燕帝一把攥住了手腕,他目光暴怒多疑:“你日日扎,日日扎,为何朕的病还不见好,反而日益加重,莫不是想害朕不成?!”
这种锅可不能背。太医吓得噗通一声跪地,连连叩首,连药箱打翻了都顾不上:“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实是陛下邪祟入体,非普通药石能助啊!”
太医院治不好的病,通常就会往邪祟身上甩,交由那些道士和尚去管。总之死道友不死贫道。燕帝生了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加上夜夜梦魇,难以安寝,早已是油尽灯枯之态,再怎么治疗也是枉然。
燕帝闻言忽然一怔,下意识松开了太医的手,喃喃自语:“邪祟入体?邪祟入体……”
他慢半拍道:“是了……朕近日确实……确实梦到了许多旧人……许多旧人……”
老太监见燕帝自言自语,半疯不癫,小心翼翼上前唤了他一声:“陛下?”
燕帝忽然回神,一双赤红的双眼紧盯着他,咆哮道:“你速去给朕找能人异士来,必要将宫内的邪祟驱除干净,听见没有?!!”
老太监太了解燕帝冷漠嗜杀的性子,闻言立刻转身去办了,步伐慌张。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真是伴君如伴虎。
消息传入将军府时,楚熹年正对着手中的那摞黄纸发愁,不知该如何递入宫内,闻言眼前一亮,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他看了眼内室,见谢镜渊懒懒躺在床上不知在做什么,走到谢镜渊身旁坐下:“将军,随我出去一趟如何?”
谢镜渊听见他走来的动静,立刻将手中看了许久的画飞快收起来,重新塞到枕头底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出去?去哪儿?”
楚熹年没发现他的小动作,笑了笑:“自然是城郊,见见上次的那个祸害。”
祸害?
谢镜渊闻言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祸害指的是谁,不就是上次的那个江湖道士玄业平么。他嗤笑出声,斜睨了楚熹年一眼:“你又想让本将军跟你扮江湖骗子,不去!”
掉份!
楚熹年从柜子里拿出他们上次易容用的东西和衣物,搁在一旁,轻轻推了推谢镜渊:“东西都备好了,将军不如赏个脸?”
谢镜渊转过身背对着他,还是不愿意去。楚熹年干脆与他躺在一起,贴着谢镜渊的耳垂亲了亲,热气扑面而来:“我替你换衣裳?”
谢镜渊被他亲得浑身一颤,呼吸也乱了,闻言挑了挑眉:“换?你打算怎么换?”
楚熹年没说话,修长的指尖一挑,便解开了他的腰带,衣衫尽除。只是不知怎的,将谢镜渊剥光后,他们稀里糊涂便亲到了一起,滚进了床堆。
谢镜渊兴致格外高,紧紧缠着楚熹年,在他唇上又啃又亲,喘息声破碎:“楚熹年……楚熹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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