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弄堂里的人形形色色,有条不紊进行着各自的生活。
那天那几个急着结伴打游戏的高中生开学了。
而那烂赌徒据说拜了佛走了狗屎运,一口气还清债,还得了个能去温市高中做保安的好机遇。
一对住在老人家隔壁总是窥伺她家里首饰的新婚夫妇,卖了弄堂里的房子,打算去更好的城市发展。
每个人都有值得期望的盼头,唯独那老人家实在惨,自己死了,两个不孝子还都辍了学,每天两个人不知道在房子里摆弄什么。
好几次有人看见他们进进出出拿着刀具。
眉眼也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阴森、诡谲。
后来两人都不在这里住了,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忘了他们,只是偶尔想起会感慨两句。
日子一天天过去,再次看到曾经生活在同一条弄堂里的人,便是在电视里了,烂赌徒、新婚夫妇……
烂赌徒运气差,就那么被五马分尸了,新婚夫妇运气好点,当天不在家躲过一劫,可惜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和无辜保姆横遭劫难。
有鼻子有眼的人忽然变成了黑白色,定格在屏幕里,脸上糊着马赛克。
意味着阴阳两隔。
后面便是周卿的视角。
在和周生商量好计划后,周卿就负责去五金店买刀具,那天是他们第一次作案,杀了偷他们电视的壮汉。
周卿杀人,周生接应,事后周卿嫌刀不够锋利,准备再去买一把,谁也没想到,他会在去往五金店的路上被酒驾司机撞倒。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是虚浮状态,几个声称抓捕恶灵的人士用绳子捆住了他,并在他母亲给他的红绳上看到他的名字,给他取代号为“周卿”。
还咕哝他怎么只背了一条人命就成了恶灵。
他被送到了一处破败的小村子,这些人商量着要把他关进坟包里,他半知半解,被锁进暗无天日的地方里好几天,正没了希望时,忽觉压制他的东西松动了。
他没多想,也没空多想,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坟包。
之后他再次和周生接应,又重新筹划了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杀人计划。
……
“怕我了?”
倚在凳子上坐相不佳的男人,眼里似乎只有雪郁这号人,见他嘴巴微张的样,推测出他可能已经全部知道了,挑起点眉梢出声道。
雪郁有些口干,摸在关机键的手好几次使不出力,也想不出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看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男人。
他不太能区分周卿这个人了。
好人?坏人?
好像哪种都不太对,哪种都不能定义。
雪郁一直没回话,好在周卿也不需要他句句回应。
周卿缓慢调了下姿势,凳子承受不住他的庞大躯体,咯吱响了几下,他自顾自道:“原本就没打算瞒你,只是想让你主动亲亲我而已。”
“像刚才那样,搭着我肩膀,只会傻乎乎张着嘴。”他说这话时眼睛瞥向方识许,见对方关节泛白,莫名感觉到胜利者的快感。
“那时你多可爱啊,数不清我亲了你几次,快哭了一样,和我说你嘴巴快烂了——”
雪郁微恼:“……周卿!”
原本在和方识许暗中较劲,听到粉唇吐出这两个字,周卿猛地一僵,心脏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飞快加速:“哎,叫得我都有感觉了。”
雪郁:“……”
雪郁难以想象会有人在公安局这种光伟正的地方,说出这种浪荡粗鄙的话,他都不确定是不是在哪里得罪了周卿,所以周卿要一次次让他头皮抓紧。
他很不能听这种话,觉得不能入耳,眼尾蔓染出一片红,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样?”
周卿腹部上两个拇指宽的黑洞,但他除了唇线发白,语气还是正常的,“还能为什么,电视剧里都有那种无聊又没意思的一见钟情梗,我对你也是。”
“从15路公交车起点站见到你开始。”
当时的情节他还历历在目,不管揪住哪段细节,他都能准确复述,那天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雨,他和周生正准备回出租屋,手里的伞伞骨忽然断了。
身上的衣服没一处干的。
而就是这时他看到了雪郁。
雨下得太大,其实他连脸都没看清,雪郁应该也没看见他们的样子,只看他们狼狈又惨烈地淋着雨,就把书包里装着的雨衣给了他们。
接过雨衣的一瞬间,他心脏剧烈跳了下,搞笑又稀奇地想,一见钟情这种烂梗居然真的存在。
在雪郁身上好像总能发生他从前绝不会做的事情。
就像他刚才居然会在和方识许幼稚的攀比,甚至能从中感觉到正面情绪一样。
周生和他生活了那么多年,他知道周生产生了和他相同的感觉,尽管他什么都没说,那段时间的他们遭受了太多异样目光,光一点善意就能让他们食髓知味了。
“15路……公交车?”雪郁在他的提醒下,想起模糊的一点片段。
他想起那时候确实碰见过两个淋雨的人,但他没放心上,转眼就忘记了,直到前几秒,他都完全没把这两人和周生周卿挂钩。
雪郁说不出什么感受,抿了抿微润的嘴巴,含糊出声道:“我记得,周生当时跟着我上了公交车……”
“哦,他是想要你的微信。”
雪郁:“?”
“但他没要过,也不知道怎么要,当时你凶了他一下,他就不敢要了。”
第87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完)
雪郁握着手机的指尖一凝, 震撼极了。
那副样子是要来微信的?
从第一站路跟到快最后一站,还频频回头看, 是个正常人都会以为他是跟踪尾随的变态好吧。
可能色字头上一把刀, 从雪郁进来那刻起,周卿的态度便完全松懈,他的性子天生如此, 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喜爱,为了和喜欢的人亲近,还可以做得很极端。
不然他也不会冒着落网的风险,看雪郁饿肚子, 就脑袋一发热什么后果也不顾地送上门了。
他迟缓地动了下铁拷里的手, 眼神直勾勾的:“雪郁,你过来。”
那眼神很熟悉, 在酒店里紧紧搂着他啃时也是这样,雪郁绵软的小腿肚直打摆, 慢吞吞道:“干嘛?有什么你在那里说就好了。”
看到雪郁第一时间表现出的是抗拒, 周卿身上被打出的两个洞口相连着泛起刺疼感, 但他面上不显。
他沉默了一会,慢慢摊开手, 亮出自己腹部的伤。
其实光看他的神态,是想象不出这里有多惨的,衣服被瞬间高温燎焦, 不算小的黑洞里没有属于人的血液和器官, 但能看到这附近的肌肉在抽颤。
周卿毫不避讳地袒露躯体,唇色白着央求雪郁:“我这里好疼啊,你抱抱我好不好?抱一下就不疼了。”
他声音稍有些低,像跑得太快一头栽进泥坑的小狗, 把身上的毛弄得全是脏兮兮的泥巴,又晃着尾巴可怜又委屈地朝主人说自己疼,要安慰。
很难想象他那样庞大的体型,居然能做出这种效果。
雪郁容易心软,但也清楚这不是心软的时机,他硬着心肠说:“你要是不跑,也不会受伤。”
他实在硬不起来。
话说得绝情,还是颤着眼睫在看男人的伤口。
周卿只需要那一眼就能阴霾扫空,他真的稀奇怎么会这么喜欢雪郁,要知道在过去二十年里,他从来没对任何性别、任何类型表现过半分兴趣。
喉咙咽了下,“可是不跑的话,以后还怎么亲你?我只碰过你的嘴,上身,屁股,腿,都没碰过,我觉得很吃亏。”
他语气真诚,表情正经,是真的在就这个问题展开讨论。
而他说得很明白,他跑的原因不是怕被抓,只是担心不能再摸到雪郁。
雪郁:“……”
一把年纪的便衣肢体僵硬。
他恍惚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也跟不上年轻人的玩法了,机械地张开嘴道:“咳,那个,要不然先给你们一点独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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