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更,沈鸢慵懒躺在床上,眉目间恹恹的,身子面颊却是绯红微热。
卫瓒自将两人都清理了,才上床将人搂在怀里温声说:“可消气了?”
沈鸢说:“什么气不气的,我犯得着跟你置气么。”
卫瓒便笑:“好,你没气,都是我气的。”
说话间,似是轻轻咳嗽了两声。
沈鸢怔了一怔,想着兴许是方才混闹得厉害,便忽得起身、坐在他腿上瞧他:“你张嘴我看看。”
卫瓒这会儿听话极了,乖乖张嘴,由着沈鸢捏着他下巴细细地瞧。
沈鸢眯着眼睛瞧了半晌,没见里头有什么异常,只下去斟了杯茶:“你喝一点,嗓子疼么?”
卫瓒笑一声:“哪儿就这么娇贵了。”
沈鸢这时见他面孔,仿佛又见着卫瓒被他捉着发时的模样。
他有意要叫欺侮卫瓒,故意弄得深,卫瓒连眼尾都微微红了,却仍是几分桀骜不驯的神色,含着笑意看他。
他便有些失控。
这事不能想,他一想起便面孔发热,低声说:“你只说疼不疼,有没有难受。”
卫瓒笑说:“不疼。”
沈鸢看着他将那杯茶喝下去,又叫他说了两句话,听着声音没问题,才略略松了口气:“我一会儿叫人给你来诊一诊脉,若真有不舒服,也省得拖到了明日。”
卫瓒便低低笑了一声,亲了亲他的嘴唇。
沈鸢这回倒没闪,看了他半晌,说:“熄了灯罢。”
便熄了灯,挨着在床上。
卫瓒没睡着,在夜里玩他的发梢。
沈鸢到底是没忍住开口:“你……在跟我之前,跟旁人有过什么没有?”
卫瓒听出这口吻里含着酸气了,便忍着笑说:“哪种什么?”
沈鸢垂眸敛了自己尖酸的嘴脸,缓声说:“哪种都算。”
“摸了手了、亲了嘴了、动了心思了,你只同我说,我也……不能将你怎样。”
卫瓒摆弄着他的发梢,笑哼了一声:“就你这气性,还不能将我怎样呢,真当我是唐南星了。”
沈鸢怒目而视。
卫瓒这才忍着笑说:“没有,都没有——奴是清清白白的一个良家,就是不小心让人碰了摸了,也是军营里头不小心让人染指了的,我本人那是百般不情愿的。”
沈鸢轻轻推了他一把,嘀咕说:“没个正形。”
这才稍稍解了几分酸气儿,又忍不住皱眉说:“怎的军营还有人摸你。”
卫瓒理直气壮地说:“大家素日一道睡觉,一起下河洗澡,我身上练得这样好,你难道不想摸么?”
沈鸢想了想,倒也在合理的范畴之内,隔了一会儿,又说:“那跟你骑马的姑娘……”
卫瓒说:“当时情急,兴许不小心捱着哪儿了,却也不多,人家是未出阁的大小姐,我要真怎么样了,岂不是畜生了么。”
沈鸢看了他一会儿,只抿了抿唇,半晌问:“你可曾想过纳妾?”
卫瓒说:“不曾。”
沈鸢追问:“一刻也不曾?”
卫瓒说:“一刻也不曾。”
沈鸢问:“往后也不?”
卫瓒说:“往后也不,你若不信,我发毒誓。”
沈鸢瞧了他半晌,只是冷笑:“用不着,我不信这些油嘴滑舌哄人的话。”
“只你自己想清楚了,你现在应了我,我便要当真了。来日你若反悔了、变了口风,我必要找你的。”
卫瓒不知怎的,竟有几分好奇,小声问他:“那你要怎么待我?不会毒死我吧?”
沈鸢淡淡瞧他半晌,目光往下挪了挪,只说:“杀了你姨母要伤心,我也……狠不下心来。”
“只将你那东西去了,也省得我烦心了。”
卫瓒骤然一凉。
沈鸢却是认真看了他一眼,指尖在他唇上轻轻蹭了蹭,在他耳边慢慢说:“你纵没了那东西,我也是想要你的。”
“你瞧上的人,我自然也会留着。”
只是会拿来要挟他,折磨他,只让他们两个都生不如死地活着。
他不怕地狱。
他怕地狱里头只有他一个人。
卫瓒忍不住笑了好一阵子,低声搂着他说:“我早便知道,你是个毒夫。”
“哪里再敢有人。”
在漆黑一片的夜里,沈鸢轻轻从身侧拥着他。
许久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几分无奈,轻声说:“我本就心毒,是姨母接我回来时,才决意要做个好人,要配得上侯府的磊落的。若没有侯府,我现在只怕现在也并不值得你看上。”
“就算如今,我不会画画,不会做针线,不会哄人开心,也没有如你一般的坦荡情意,算不得什么如意郎君。”
“卫瓒,我只今夜与你说,你听过了,就当没听过。”
“我今日细细看自己,我或许只是有些怕了。”
……
次日起得有些迟了,沈鸢没瞧见卫瓒。
兴许是一早便出去练枪或是寻晋桉他们玩闹去了,沈鸢倒有几分庆幸,他本就耻于示弱剖白,更何况对方还是卫瓒。
可昨夜里,他不知是酸得厉害,还是怒得无力。
沈鸢抿唇了好半晌,还是闷声不响吃了半碗粥下去。
又见桌上有一碟子青虾卷,虾肉鲜美结实,便问:“这季节哪来这样好的虾子?”
怜儿便笑说:“昨儿晋桉公子提来的,说是庄子送去的,这季节难得,给咱们尝个鲜。”
沈鸢自己咬了一卷儿,便说:“卫瓒才爱吃这玩意,你给他留着吧。”
怜儿笑着应了一声,又说:“小侯爷今早一早就出门了,早饭也没叫,倒是庄子里客人准备辞行了。”
沈鸢怔了一怔,说:“他惯爱乱跑。”
又说:“罢了,我去送一送。”
怜儿便将氅衣取来给他披上。
沈鸢见那氅衣时顿了一顿——其实这件是卫瓒的。
侯夫人惯好给他们做一样的衣裳,只是卫瓒结实健康,衣裳总要稍微比他大一些,绣纹也会有些细微的差别。
只是如今日日挨在一起,总混在一处,东西时常分不清楚。
怜儿也是让他看了一眼,才发现:“呀,等一等,我换了来。”
沈鸢却轻轻道:“罢了,就穿这件吧。”
卫瓒好像喜欢他穿他的衣裳。
怜儿便替他披上了。
沈鸢轻轻握了握自己的袖边儿,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只一路送着晋桉一行人下山去。
倒是没见着唐南星,便问了一句:“唐南星人呢?”
晋桉笑说:“昨儿让卫二哥揍了一顿,今早又拎去教训了半天,吓得一早就下山去了——卫二哥似乎也急着下山了一趟,不知是要办什么事。”
“只是我看他叫卫二训一训也好,在京城得意惯了,大祸倒没闯过,只是毛毛躁躁的,若长久这样下去,迟早要闯祸。”
沈鸢便笑了笑:“待从军营回来,就好了。”
晋桉见他神色不如昨日精神,便觉出点味儿来了,却是轻声说:“折春,昨儿那唐傻子浑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沈鸢笑说:“我晓得,本就不是他的事。”
是他自己心思重,曲里拐弯的,陷得越深,倒像是越慌了似的。
他寄人篱下时,见侯夫人亲切如自己的母亲,便心里头百般算计,怕侯夫人不够疼他,一味讨好卖乖,仍是疑心在侯夫人心中比不得卫瓒。
如今他一头栽在了卫瓒身上。
这些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复杂心绪便又追了来,总觉着情不长久。
他将这些人送至门口,又自回了屋去。
卫瓒这一走,便是到了晌午都没回来,下午时,沈鸢只觉着这庄子变了一个样。
来时他跟卫瓒打得火热,好似一草一木都有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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