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远处手电筒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就见顾洛的手下擦着汗匆匆跑了过来。
“报案人在雪地上发现死者时,死者已无生命体征。从随身携带的证件来看,死者名叫京辞,男,26岁,是S市本地人。”
顾洛拿烟的手微微一顿,他恰好知道一个京辞,虽然与那个京辞不算熟稔,但以他粗浅的了解,手下所说的信息似乎都能对上。
顾洛把烟头掐灭,用脚踩了踩,在洁净的雪面上留下一块灰黑色的凹陷处,问道,“现场的勘察结果怎么样?”
“根据法医的初步勘察,死者是坠楼致死的,不过身上有许多被殴打过的痕迹,那些伤痕至少是一星期以前留下的了。我们又调取了通往大楼的唯一一个路口的监控,发现只有死者一人出现在事发时段的监控中,这和报案人的证词也对上了。报案人是这片废弃建筑的看守大爷,与死者平日无往来,没有利益纠葛,没有作案动机,因为年老体弱,应当也没有作案能力。所以基本可以判定死者是轻生,不过他身上的伤痕......”手下有些犹豫地抬头看向顾洛,似乎在请示他的意见
“那就先不结案吧,再调查一下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顾洛说道。
“好的。”
等手下走后,顾洛却突然在零下的温度里感到一阵焦躁。想到他刚刚见到的,担架上垂落的那一只苍白纤细的手,他的思绪慢慢回到了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他刚刚搬了新的住处。平日里工作忙,所谓的新家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晚上休息的一个场所。所住的小区有什么景致他都无暇欣赏,更别说与左邻右舍熟悉起来了。不过在不多的见面中,他倒是也知道了对门住着一对同性情侣。
第一次见面是在他搬来那天,三人刚好同乘了一部电梯。情侣中瘦弱苍白的那个拎了两大袋东西,另一个反而两手空空。走出电梯发现他们住同一层后,瘦弱的那个向他笑笑,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另一个一把拉进了门。
第二次见面来得倒挺快,第二天晚上时,他同事送他一个西瓜,他搬到家才想到还没给新家添置一套刀具,于是就去隔壁敲了敲门。这次隔壁只有一个人在,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他才知道面前这个纤弱的青年叫京辞,另一个不在的叫陈宇。顾洛因为年纪轻轻又能力出众,颇有些恃才傲物,故而看不惯身边的大多数人。但对这个才见过两面,谈吐文雅出众的青年,他却难得地升起了好感。
但有了好感也不一定必须要有交集,这可能就是现代人的冷漠吧。顾洛无所谓地想,继续忙于工作。
后来他在电梯、楼道里又遇见京辞几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青年越来越苍白沉默,即使整个人裹在厚厚的冬衣里,都能看出他瘦的可怕。
“你该多吃点。”顾洛斟酌着说,他一向不与人亲近,叫他说出这番话已经是难得的了。
京辞似乎在出神,愣了好久,才把本来埋在围巾里的脸抬起来,对他说了一声谢谢。顾洛的视线焦点落在他尖尖的下巴上。
但这一愣一答到底让顾洛有点尴尬,他本就不爱管别人的事,这难得一见的关心所得到的回应却是肉眼可见的冷淡。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肯定了以前自己所秉持的理念,走自己的路,少管别人的事。
不过他很快又打破了自己立的Flag。有一日他难得休息,却听见隔壁传来一连串摔打东西与咒骂的声音,他听了听,发现骂声中只有一个人的声音。不知是生怕出事,还是出于被打扰的烦躁,他还是去隔壁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果然是陈宇,“有什么事?”陈宇靠着门不耐地问。
“需要帮忙吗?”顾洛的视线却越过陈宇,看向了他身后的京辞。
京辞低着头,嘴角还有一块青印,瑟缩着朝他摇了摇头。陈宇便接上一句,“没事就关门了。”
顾洛见门在他面前砰得一声被关上,简直要气笑了,看来人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有他自作多情。他一边默念着着“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一边转身回房。
后来他还与京辞有过两次交集,一次是在局里。他身边还是有不少关注电竞的小年轻的,闲暇时候会讨论这方面的一些事,连他也听了一耳朵。当他听到京辞、陈宇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时,他面上装作不关心,底下却好奇地搜了搜,果然搜到了京辞影响陈宇比赛的事情以及铺天盖地的骂声,他顺便还扫了一眼他们之前的纠葛。因为之前他已经决心不再管这事了,所以他也就啧啧两声,在心里感叹还是单身好。
后面一次与京辞的交集还是在电梯里,京辞的手在按键上徘徊了一下,见他进来,才按了两家所在的楼层。现在顾洛回忆起来,突然觉得京辞那时候可能想按顶楼,只是他的出现让京辞暂时掩盖了自己想轻生的念头。
京辞提起嘴角,怪异地对着顾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顾洛回了个敷衍的微笑,也没和他搭话,电梯到了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谁成想,这是他和那个叫京辞的青年所见的最后一面。
顾洛结束了回忆,就听到手下打电话过来说他们调查到了京辞接受过心理咨询,目前已经从咨询师那里拿到了诊疗记录。他回了句“知道了”,便匆匆赶回了局里。
京辞的诊疗记录不厚,据咨询师说,他一共就来了两次,后来大概是由于经济上的原因,就不再继续预约咨询了。咨询师担心他的情况,后续也给他打过电话,但是一直没人接。那个时间段...顾洛想了想,似乎是京辞被网上骂得最厉害的时候,还有人爆出了他的手机号码。京辞大概是关机了才没接到心理咨询师的电话吧。
翻开那几页薄薄的记录,顾洛的目光首先落在“重度抑郁”的诊断上。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往下看京辞的自述,
【最近很容易发呆,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反应迟钝。别人和我说话要好久才反应过来,总感觉很不好意思啊。】
【没有食欲...睡不着。】
【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大脑割裂成了两部分,大脑拼命叫嚣着想要逃离,想要人来救我,但是身体却一直顺从着。我...没办法反抗】
顾洛闭了闭眼,他突然回忆起了在电梯里发呆,结果被他误以为是冷淡的京辞,还有那个缩着身子,对着他摇头的京辞。现在想来,虽然摇着头,但他的眼神,分明是在求救。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啊。】顾洛往口袋里摸了摸,想摸出一包烟,但是却什么也没摸到,他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那天晚上,他梦到了他和京辞的另一种可能。他看到另一个自己莽莽撞撞地闯入京辞的世界,敲开了他的心,让他从过去的枷锁中逃离。
春天,他们一起去湖边划船,长出新芽的柳枝拨弄着湖面与他的心,漾出点点涟漪。
夏天,他带京辞去山间避暑,在小河溪涧捉完鱼虾,就牵手跑回院子一起分享被井水冰得凉丝丝的甜瓜。
秋天,他在下班路上捡到一片漂亮的银杏叶,回家带给京辞做成了书签。
冬天,他们一起在雪地打雪仗,玩累了以后,他在被窝里给心上人暖脚。
但占据梦境最多的,还是无数个下班夜晚看到家中亮起的那一盏灯,温柔的恋人备好了一桌饭菜,在餐桌前笑着等他回家。
顾洛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的位置,却摸得一片空。他看着冰冷而无人气的一切,愣怔地落下泪来。
他错过了他的爱人,他的爱人错过了下一个春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啊。】顾洛往口袋里摸了摸。
→你错过了你的老婆(老攻)^_^
第16章 这回连人都不做了
上一个世界与顾洛一起寿终正寝后,京瓷先回空间里看了看新的剧本。这回的剧本倒是新颖,是以第一人称叙述的。
【编号3857373848号世界剧本《心中锁·掌中蝶》,内容概括:
在学校门口偶然看到那个雄子后,我便觉得他是我的命定之虫,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堇辞。舌面抵住上颚,上下齿轻碰,念起来就像风拂过风铃时发出的清脆响声。我想接近他,让他成为我的所有物。但是为什么,他的身边总有无数碍眼的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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