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前脚还在想不要有那么多嘴炮环节,后脚齐烨就继续开口了:“对了,丞相应该现在很疑惑为什么我会放你回丞相府吧?”
说到点子上了,晏承书是有点好奇,原主这时候不死也该下大牢吧。
他看着齐烨,等待答案,这次却是一直站在边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穆阳动了,他拍了拍手,房门处鱼贯而入一行近卫军。
这是要上刑?
在晏承书困惑的眼神中,那些近卫军散开,开始朝外搬东西。
不论大件小件,但凡是个值钱的物件,统统搬走。
齐烨好像连呼吸都畅快了,见近卫军开始动作,回头和晏承书对视:“抄家。”
“丞相最爱亲自守着手下抄家,朕毕竟受丞相教诲颇多,现在便是做回报的时候了,让丞相在临死前再亲眼看一次。”
齐烨受的怨气不少啊。
晏承书暗暗感叹了一句,目光落向那些进进出出搬东西的人身上。
近卫军各个都生得高大结实,将原主富贵逼人的藏品摆件一样一样搬出去的时候,都需要不少人一起来抬,足以见得那些东西的分量是有多重。
齐烨本以为会看到晏承书气得吐血的表情,谁知道晏承书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任由那些人将东西搬走,自始至终,不置一词。
晏承书平静到齐烨甚至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错觉。
随着搬出房间的东西越来越多,原本因为那些摆件而显得有些逼仄的房间渐渐宽敞起来,甚至还亮堂了许多。
为了方便搬东西,近卫们打开窗户,小件就从窗户处往外递。
窗户外的阳光终于直直洒进来,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晏承书因为中毒而显得灰白的脸上。
哪有人刚醒来没多久,一直待在黑暗里,就直接被照眼睛的啊!晏承书双眼一瞬间被强光照射,眉心紧皱,双眼眯起,带出一抹不知所措的水光。
他看上去终于惨淡起来。
齐烨舒了口气,就那样定定看了晏承书许久,眼里情绪突然漠然起来。
金色阳光下,晏承书一身白色中衣,反射出同样刺目的橘色光芒。
齐烨逼自己盯着那光芒,不曾躲避半分。
那毒酒无解,晏承书再也翻不了身了。
齐国此下满目疮痍,但已经被他牢牢抓手里,哪怕未来再艰难,他都会带着百姓坚定地走下去。就如同这刺目的光,再令人煎熬,他也绝不退缩。
齐烨自虐一般盯着晏承书身上的光,晏承书却没有想很多。
短暂适应阳光之后,他重新睁开了眼睛,目光继续随着近卫们移动。
别光顾着弄前面的啊,床头那么大一株镶嵌夜明珠的血珊瑚,赶紧搬走,看着实在掉理智值。
还有那些闪烁着金光的土豪摆件,层层叠叠累在一起,近卫们搬动的时候,几双强壮的手臂齐齐用力,还险些没能抬起来,一看就知道是真金。
不过这些心理活动都很浅显,尽管齐烨一直看着晏承书的表情,都没察觉他这种无聊的情绪波动。
直到一个近卫军踏上竹凳,将手伸向原主写的横渠四句。
晏承书瞳孔瞬间放大,直勾勾瞪着,就连齐烨和穆阳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两人这才看到那在一众花里胡哨的珍宝中完全不起眼的那副字,不过还没看清内容,近卫就已经将那副字扯下来,低头一看,确认不是名家手笔,而是是原主的签章之后,随手撕裂,递给外面扔进了外面的火盆里。
阵阵燃烧纸张的烟气被风裹挟进来,晏承书肺部一阵发痒,猛地剧烈咳嗽,喉间腥甜,嘴角突然漫出大量血迹。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紧闭,并不是因为痛苦,而是他要关闭心灵的窗户了——此时心情和狼狈的外表严重不符,好容易笑出声啊。
那副字终于被销毁了!
晏承书咳得撕心裂肺,心情畅快得和系统弹冠相庆。
只是这一幕落在齐烨和穆阳眼里,终究染上了不同的意味。
先前那么多东西被抄走,晏承书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舍的表情,但那副惊鸿一瞥的字才刚被触碰,他就表现出了极不寻常的紧张。
直到现在,更是激动得咳嗽。
还有什么,对于晏承书来说是比泼天富贵还要让他紧张的。
齐烨一个眼神,刚刚外面烧纸的人连忙将剩余还没来得及燃烧的纸片抢救下来。
送回齐烨手上的时候,只剩下几个零散到难以辨别的字眼。
为天地……圣……平……
连这几个字都缺胳膊少腿,被烟熏火燎,看不清字迹。但齐烨和穆阳谁不是饱读诗书之人,光是这几个字,就能拼凑出这到底写了什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晏承书这样一个人,竟然会为了横渠四句紧张成现在的样子。
齐烨命人找来蜡烛,当着晏承书的面烧毁:“晏丞相竟然在乎这句话,贻笑大方了。”
“朕以为,晏丞相更应该担心,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却无银钱傍身的日子。”
那蜡烛怕是原主上哪儿淘换来的香薰蜡烛,点燃之后,满屋子散发桂花的香气。加上纸张燃烧产生的烟气,一屋子健康的人不觉得有什么,中毒之后五脏六腑严重受损的晏承书差点咳死过去。
本就腥甜的喉咙跟漏筛一样,往外涌出大片血迹。
洁白柔软的中衣绽放出血色花朵,那哪里是晏承书吐出来的鲜血,分明是被晏承书敲骨吸髓的劳苦百姓。
他终于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他将万劫不复!
只是……太荒谬了。
眼看那燃烧的纸张就快要烧到手指,齐烨将其扔到茶杯里,从旁边提起茶壶,预备把烧成灰的纸张都冲散。
水流倾泻至杯底,齐烨却微微一愣。
这富贵堂皇的卧房里,无处不是天底下最奢侈的物件,就连茶壶都是著名工匠手笔,怎么轮到真正入口的东西,反倒只是一壶早就冷掉的白水。
齐烨甚至凑近闻了一下。
清淡无味,不是茶、不是酒,什么都没有加,这就是一杯白水。
甚至茶壶内里没有一丁点养出来的茶山,这分明就是一把只装过白水的茶壶。
晏承书一个样样都贪图奢侈的人,收取那么多价值连城的茶叶,就喝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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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齐烨手里攥着那把茶壶, 重新将视线投注到晏承书身上。
晏承书还在持续不断地咳嗽,他面色早已不是单纯的灰白, 而是在阵阵咳嗽中, 憋出一抹酡红。他衣服上一片狼藉,手上也沾上了血迹,就连身下的软垫都是一片鲜红,凌乱不堪, 唯独一双眼睛始种淡然, 像是所有的痛苦都不属于他一般, 他整个人早就抽离了。
齐烨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明明这般狼狈,可晏承书好像至始至终都没有求过饶。
除了根本忍不住的咳嗽, 他甚至连痛呼都没有。
醉生梦死这种阴狠的毒酒就连江湖上都少有, 齐烨抱着折磨晏承书的想法让人带回来之后,曾亲自在一个罪大恶极的死囚身上试验过。
那时,一个雄壮如山一般的莽汉,不过浅浅一杯,面上刚露出喝到美酒的惊喜笑容,便立马开始痛苦,笑容凝固, 混杂着剧痛,莽汉表情诡异地倒在地上, 死死抱着腹部发抖, 涕泗横流,丑陋至极地求饶。
……
不对!
齐烨陡然抬眸。
不对!
晏承书的反应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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