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和刘绍说,他说这番话时非常——他找不出词来形容,搜肠刮肚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说,只有微微拧眉,盯着刘绍两眼。
刘绍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见他忽地站起,又半天不出声,奇怪道:“做什么?”
狄迈一弯腰将他吻住。
他这吻甚是用力,带着几分侵略的意思,绝非温存。
刘绍尝见他嘴里饭香味儿,偏一偏头,同他错开,却被狄迈一把从椅子上抱起来,眼前一晃,两脚刚刚落地,下一刻背已顶在了墙上。
他又好气又好笑,“上午刚干过这事,你是泰迪么?”
狄迈不知“泰迪”是什么,于是便当做没有听见,头抵在刘绍脸颊旁,呼吸穿过衣领喷在他脖颈上,将他死死压在墙边,也不说话,只在他颈边轻轻磨蹭。
刘绍试着挣挣,没有挣开,便不再动,反而笑道:“还来?”
狄迈的手忽然攀上来,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下腹,然后用同他按着刘绍时的力道全不相符的声音、近乎撒娇般地对他道:“嗯,你肯不肯?”
刘绍身上格楞楞地一震,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点想要骂人。
他却没开口,手滑下去,轻轻一抓,狄迈便闷哼一声,松了力道放开他。
“肯,怎么不肯?”刘绍狠狠一笑,“你不后悔就成。”
第025章 乱风初起人不识(五)
狄迈早上上朝时候太早,穿戴整齐出府时往往天还未亮,刘绍反正在朝中没有一官半职,乐得睡懒觉,等狄迈下朝回来才会起床。
每次狄迈起来时都见刘绍在一旁睡得正香,虽然羡慕,但也尽量放轻声音,免得把他吵醒。
但今天不一样。
狄迈起来后,还未换衣服,先在刘绍身上拍拍,见他没有反应,多加了一分力气又拍两下。
刘绍皱皱眉,喉咙里面哼哼两声,翻个身躲开他,仍没睁眼,狄迈无法,把着他的肩膀来回摇晃,终于把刘绍晃醒。
刘绍睁开眼,抬头见窗外还黑着,脸也跟着黑下来,抓抓头发没好气问:“怎么了?”
狄迈低头吻他一下,随即起身穿起衣服,微微一笑,“生日快乐。我怕晚点还有别人来,我赶不上第一句,和你说完再走,你接着睡吧。”
“啊……”刘绍躺平回去,眼睛闭上,“谢谢你,我真的太高兴了……”
狄迈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假话,但以他对刘绍的了解,估计恐怕是后者,又笑了笑,怕在屋里声音太大,拿着衣服出门去了。
刘绍睡到日上三竿起来,隐约想起早上被狄迈叫醒过一次,又回忆一阵,就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来了。
说来也巧,他上辈子生日阴历上居然也是同一天。
他不慌不忙地起床,心安理得地让人服侍着梳上头发,心里暗暗一算,这才忽然发觉,自己今年居然二十了。
如果按照雍国的规矩,二十岁生日这天就该行冠礼,长辈还会赐给他一个表字,照他父王的意思,加冠之后还要给他在朝中安排个差使做做——这些现在都无从谈起了。
刘绍倒也不觉可惜,只是有那么些惊讶,没想到他随狄迈来葛逻禄草原,一眨眼竟然已经近三年了,大概日子过得舒服时是不觉着快的。
过得快也没什么关系,三年过去,他也才止二十岁,正是大二大三的好年纪,青春年少,刘绍对镜瞧瞧,在心里给自己办了个冠礼,心情正好,忍不住吹两声口哨,忽然听见外面响起狄迈的声音,“大早上的,又在奏乐了?”
刘绍这会儿也不和他计较,往窗外一瞧,见狄迈神情有异,便问:“朝会上说什么了?”
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怎么放在心上,说话间从铜盆里取来布巾擦了擦脸,又在眼角周围多抹了几下。
却没想到这一问,就收到了加冠后的第一份大礼——不是出自狄迈,是他老子送的。
“今天早朝时父汗说,”狄迈也没卖关子,直直道:“他要称帝了。”
刘绍取来虎骨刷柄,往上面的马尾毛上抹了药粉,“哦,称——”
他忽然浑身一震,顿住动作,转头瞧向狄迈。
狄迈绕过窗前,从门口进来,“听说是以韦长宜为首的那帮汉人力主,说这几年我大夏国东征西讨,各部宾服,是开国气象,父汗当即皇帝位,同南面平起平坐,免得我大夏始终低人一头。请了几次,父汗终于应允了,让他们着手去筹办。”
刘绍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虽然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把自己当雍人看待,可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的滋味儿还是说不出的奇怪。
狄迈见他发愣,从旁边拿过一方新布巾,给他擦干了脸,“你怎么看?”
刘绍攥着牙刷,如实道:“我有些乱。”
狄迈这会儿也心潮难平。
他方才只是对刘绍说了称帝之事,却没说众人反应——其实也不用他特意说明,刘绍自己也能想到,若是狄野称了帝号,他朝中大臣、那些个子侄兄弟,哪有不欢声雷动的道理?
狄迈兴奋得手心都出了汗,听到消息之后,他心里先是一震、后是一喜,第三个念头就是把这个消息赶紧告诉刘绍,但他随后想起刘绍身份,就好像一把大火上泼了碗凉水,火倒是没被扑灭,可火势到底还是挫了一挫,滋啦啦喷出几道白烟。
这些年来,他的一喜一怒从不瞒着刘绍,这会儿他心里头的那股狂喜、骄傲更是憋不住地要从身体里面钻出来,但他见刘绍神情变幻,只得强忍着没有开口。
刘绍愣了一会儿,没有说话,默默无声地刷过了牙,见狄迈仍瞧着自己,于是朝他微微一笑,“别这么瞧我,我已不把自己当雍人看待了。”
他见自己说完之后狄迈神情一松,就要来拉他手,忽然正正神色,两眼看着狄迈,又道:“你父汗志不在小,称帝只是起了个头罢了,看来日后雍夏两国必要交战,不是今年明年,三五年后也定避不过。”
“你父汗称号建国,骎骎日上,我自然替你高兴。可话须得说在前头,雍国毕竟是我父母之邦,雍人对我也只有恩情、并无仇怨。”
“我去国万里,寓居于此,不是因为受人排挤、或是心中有恨,这才不得已而为之——而是只为你一人而已,没有其他。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可日后两国开战,我不能为你出一谋、筹一策,望你体谅。”
狄迈忽然拉住他手,神情激动,他手上汗津津的,却握得甚是用力,半分颤抖都没有。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他开口之后,声音甚至有些变了,“你肯为我做到如此,我便粉身碎骨也难报一二!日后战场上碰见雍人——”
刘绍知道他的意思,从中打断道:“不必。我做这些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与旁人没有牵扯。况且这是我自己甘愿如此,也不想挟恩图报,让你承我的恩、感我的情、或者如何如何。”
“是我自己这样选的,无关旁人,也与你无关,往后即便是动起刀兵来,丁是丁卯是卯,该怎样便怎样,你也不必瞻前顾后,顾忌别的许多。”
狄迈猛一怔住。回来的路上,他预先设想过许多刘绍闻讯后的反应,可他就是想得再多、哪怕想破脑袋,也万万想不到刘绍的这一番话。
他身上不动,可心里猛打了两个哆嗦,两手忽地一凉,下一刻又热腾腾烧起来,只觉心中震动比早上听见父汗要称帝的消息时还要更甚百倍——这一刻他甚至全将此事给抛在了脑后,半点想不起来了。
他尝试出声,可声音发抖,缓一口气,才又开口,却竟然不敢再提这事,只道:“快点用过饭,咱们去郊外打猎……为你庆生。”
刘绍微微一笑,忽然张开手臂抱了他一下,手在他紧紧绷着的脊背上摸摸,还没等狄迈反应过来,就放开了他,也转开话题,顺着他道:“好啊,看看今天能猎到什么。”
不料饭没吃完,狄况忽然来了府上,怀里抱着一条小狗,后面还跟着两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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