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南最先从洗手间出来,翟青明和卫杰闹着要上厕所,上大号,只得他先出来。
站在四通八达的楼梯口,赏南不知道该何去何从,餐桌上空空如也,显然是还没到开饭的时候。
“小明的同学?过来坐吧。”
翟青渔的声音意外的空灵,像从山间缓缓而至,又像从山花满地的谷底而来,带着沁人心脾的温柔和包容,但也听不出什么亲近之意。
赏南想到对方的身份,那只颜色鲜艳的蝴蝶,是一种艳而不妖的蓝色,与眼前的翟青渔联系到一起,居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慢慢走过去,找了个距离翟青渔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不远处的阿姨立刻就端着一杯茶过来放下,赏南小声说了谢谢,阿姨身形离开后,他抬眼便对上了翟青渔的目光。
翟青渔眼神落在赏南的手背上,“你受伤了?”
“哦哦这……这好像是因为刚刚在山洞里的时候,被蝙蝠给挂到了。”不知怎的,面对翟青渔的眼神,赏南会紧张,不受控制地紧张。
“小明性子活泼,喜欢去那些奇怪又危险的地方,如果实在是危险的话,你和你的伙伴可以拒绝他,”翟青渔垂下眼,他如蝴蝶翅膀一般温柔垂下的睫毛无声诉说着他的温柔,“那些蝙蝠常年居于山洞,都是有毒的,等吃完饭,你去找张妈,让她给你做一下简单的处理。”
“知道了,谢谢青渔哥。”赏南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翟青渔听见了。
他实在是不知道叫翟青渔什么,之前叫那声哥的时候,他的声音就特别小,他跟翟青渔压根不认识,叫哥未免有点太亲昵了,所以想了想,还是青渔哥比较合适。
却没想到,翟青渔听见后,很长时间没说话。
翟青渔上身缓缓舒展开,他靠在椅背上,手肘找到轮椅的扶手搭了上去,“你叫什么名字?”
“赏南,南方的南。”赏南坐得规规矩矩。
“很好听的名字。”翟青渔笑起来,“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不必紧张,你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小明在一起,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好的。”
说完寥寥几句话之后,翟青渔拾起茶几上的剪刀,正拿起来,张妈从厨房走出来,“小鱼,吃饭了……小明和小杰呢?”
张妈叫家里每个人都是以“小”字开头,被叫的人的名字最后一个字结尾。
翟青渔再次放下剪刀,“他们在洗手间。”
“真是…..你们俩先吃吧,不然等会菜凉了,我去叫叫他们。”张妈风风火火的,俨然是这家里的大家长。
赏南还没站起来,只见翟青渔雪白的手指搭在了轮椅扶手的下方,按响了一个按钮,估计是刹车的按钮。
翟青渔的轮椅慢慢地移动了起来,轮椅的两个轮椅往后推着,让出空间方便掉头往前走,轮椅一停一走时,他身体会跟着出现轻微的晃动,他脸上的神色坦然。
直到轮椅有一颗亮着绿灯的按钮突然变成了红色,并且滴滴滴地开始报警。
青年低下头看了看左右轮子底下,右轮卡进了一页书,一本杂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的钢架上掉了下来,翻开了几页,轮胎给它绞了进去。
翟青渔弯下腰,他的腿似乎半分都无法挪动,额前的发落下来,手臂艰难地伸手去够被轮胎卡得死死的那几页报纸,手指抓住的那部分被撕下来,但其余的部分始终牢牢地卡在其中。
赏南看见那只手臂有短暂的泄气和脱力,但很快,翟青渔又以一种非常吃力和艰难的姿势用手指去够,他另外一只手抓紧了另外一边的轮椅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这一次,翟青渔只揪下来几点碎纸屑。
翟青渔终于放弃了,他直起腰,鼻尖冒出点点汗渍,他对赏南舒朗一笑,“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我帮你。”赏南看着有些心酸,他站起来,绕过茶几,在轮椅后边蹲下来。
他感受到翟青渔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头顶上方盘旋,打量的,些微审视的,也有之前没有的善意。
被卡住的几页纸而已,对身体健全的人来说就是十几秒钟就能解决的事情,可在翟青渔的手里却显得那样艰辛。
“好了,应该可以动了。”赏南把地上的垃圾都捧起来揉成纸团,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站起来,呼出一口气,“你试试。”
红色灯熄灭,绿色灯重新亮起,轮椅又可以正常使用了。
“谢谢。”翟青渔笑着对赏南说道。
看着翟青渔操作着轮椅驶向客厅的背影,赏南再次想到了之前在路上遇见的那只蝴蝶,如14所说,蝴蝶是一只温柔得令人心疼的怪物,虽然他可以操纵幻化无数蝴蝶替代他走出这栋房子,就如同他身下的这轮椅一样,坐着轮椅,他也可以在家中来去自如。
可到底,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他应该也想靠自己的双腿走走停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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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晚餐期间,大部分时候都是翟青明和卫杰在说话,翟青明说的话基本都是在讨赏南的好,逗赏南一笑,卫杰则是谁抛出的话题都接。
而翟青渔,他几乎不开口说话,静静地坐在最头上的位置吃饭夹菜。
“哥,你知道吗?”翟青明终于想起来和自己哥哥说说话,“我们下午去我和你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溶洞了,里边比小时候更大了,我们还在洞门口看见了好多死蝙蝠,进去的时候都没有。”翟青明平时说话拽拽的,但是在他哥面前,他的神态语气自然而然地就转换成了小孩子的神态语气。
两个人的感情很好,翟青明说话的时候,翟青渔给他盘子里夹了菜。
顺便,也给赏南夹了。
“那些蝙蝠不干净,以后别去了。”翟青渔说道。
翟青明不依,“我们闪得快,区区蝙蝠……”
“你朋友受伤了,你不知道?”翟青渔反问翟青明的时候,脸上没有明显的笑意。
翟青明的表情顿时就僵滞了,不仅是因为翟青渔的质问,还有最主要的一句“你朋友受伤了”,他立马扭头盯着卫杰,“你受伤了?”
卫杰使劲甩着头,“我没有我没有。”
那受伤的人就是赏南了。
赏南把手背亮出来,“在洞里的时候不小心被蝙蝠挂到了,现在……好像已经好了。”全是那只蝴蝶的功劳,如果没有那只蝴蝶的出现,他这只手估计早就肿得不能看了。
但翟青明不知道那些,翟青明只知道赏南受伤了,他震惊又气愤又心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怎么不早说?都过了这么久了!你知不知道那些蝙蝠的毒性特别大,要是发炎感染,说不定还要截肢,我怎么也没发现……”
他的紧张和气愤来得正常但过于激动,满餐桌的人都停下吃饭的动作,看向翟青明。
其中,翟青渔的眼神是完全的了然。
他弟弟喜欢赏南。
但后者对他的弟弟的情感肯定一无所知。
赏南:“吃饭之前,青渔哥已经让张妈妈给我消毒上药了。”
翟青明满肚子的担忧这才散去不少,他重新坐下来,“哦,我就是怕你受伤回头找我索赔而已。”
卫杰没想那么多,翟青明给的理由令他十分信服,“不是吧翟青明,我们是那样的人吗?”
“赏南不是,你说不定。”
“我去!”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赏南只感觉饿极了,比平时都要感到饥饿,吃了三大碗米饭,菜更是不知道吃了多少,总之,带辣味的红烧肉有一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斗完嘴,翟青明说:“那今晚我们就好好休息,你们白天本来就赶了很长时间的路,明天我带你们去芸城的美雅山。”他也是考虑到赏南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
翟青明的提议,赏南和卫杰都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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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区晚上静谧非常,尤其是到了深夜,除了此起彼伏的虫鸣,就是忽大忽小的风声,风自山间或旷野来,时而如长笛,时而如手风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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