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捷先是苦笑,觉得这皆无可能。
虽然大家都知道甘州铁定是被朝廷管辖了,也乐意让朝廷维持甘州的安定。但是钱塞在自己包里了,要拿出来,那就是割肉般疼痛。
何况大家都还有一种“法不责众”的心理,总想着大家都消极怠工,朝廷这山高水远的,也拿他们没办法吧?
“怎么会没办法。”凌蔚爽朗笑,“朝廷是山高水远,所以不是把秦王派来了吗?秦王离甘州远吗?”
钱捷愣了一下,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凌蔚继续爽朗笑:“有秦王在,不怕的。”
怕……什么?钱捷心中咯噔一下。
凌蔚收敛笑容,沉声道:“谁的拳头大,谁的道理就大。他们连抢劫的异族落草的流寇都得屈服,秦王还不如那些被剿灭得匪徒拳头大吗?”
“你这是威胁……”
“没错,我就是威胁。”凌蔚冷哼,“你敢说他们,没做过投敌的事?乱世?呵呵,这晏朝都第二任皇帝了,甘州自晏朝开国起就是晏朝的地盘,毋庸置疑。这算是叛国吧?”
虽然这些豪强大多手中也有护院的武人,但哪比得过彪悍的异族和流寇?甚至先帝初期这里还几番被异族占领。他们的势力能保存到现在,妥协是在所难免的。
就算不帮着人欺压老百姓,那送钱送粮甚至送人的事,总没少做吧?
确实,为了安定民心,法不责众。但是若是说起来,一个个都是叛国,诛九族哦。
“当然,法不责众。”凌蔚见钱捷被自己不按牌理出牌,吓傻了的样子,温和道,“陛下是明君,对于诚心悔过的人,不但不会有惩罚,还会有奖励的。”
钱捷简直不敢置信,凌蔚居然这么简单粗暴。说好的徐徐图之呢?
凌蔚表示,谁要和你徐徐图之?
反正天高皇帝远,御史也管不着。他说那些人私通异族匪类,还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朝廷中的大臣知道了,肯定喊打喊杀声比他还大。
别看朝中大臣经常扯皮,但是对于叛国这档子事,那都是深恶痛绝的。何况宁将军在西北剿匪死了不少兵将,异族年年打草也死了不少百姓,大臣们谁敢在这问题上当圣父,就等着史书上遗臭万年吧。
钱捷送走凌蔚之后,那脑袋一直晕乎乎的。
他还是觉得凌蔚这性格突变让他消化不良啊。
说好的文人雅士温文尔雅呢?这怎么比土匪还土匪?直接就喊打喊杀了?
不配合?好。既然你不配合,那你肯定对朝廷心生不满,咱们就来查老账吧。有没有给匪类纳过贡送过人?有没有和异族有私下往来?在异族侵占甘州的时候有没有投靠?
只要符合以上任何一条,你就是叛国没得说了。
当然,你如果现在悔过,表示一颗红心向着朝廷,咱们还是可以好好说。法不责众嘛,对于诚心悔过的人,咱陛下是明君哦,不但不惩罚,还会赏赐哦。
所以,你的心是诚,还是不诚?
黎膺在接管兵营训练兵士扫荡流寇和趁火打劫的散贼,凌蔚就带着太子大宴宾客,那望族是今天来明天来天天来,美酒佳肴高歌曼舞日日不断。
而宴会这么热闹,那些来参加宴会的望族们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难看。
他们有心想找凌蔚“通融”,凌蔚表示,下官忙的很,要根据甘州的具体情况,制定出符合甘州现况的税收细则,然后上表。那些杂事,你们就咨询下官的副手吧。
望族们看着那言笑晏晏的小少年,顿时胸口堵得慌。
这么个小少年能顶什么事?
这可是宗室子弟,皇家血统,你不可能看人家年纪小就轻视人家。怎么,你敢说你轻视“黎”姓的人?
……当然不敢。
然后那些自诩为老狐狸的望族们发现,未及弱冠的凌蔚不好惹,总角之年的黎长庚照旧滑不溜秋。别看黎长庚容貌秀丽气质温和身量尚小,但那都是表相啊表相。流氓起来,那是比凌蔚更犀利。其言辞应对,让他们这些成年人简直难以招架。
这都什么妖孽啊?京城的人就这么可怕吗?
望族们有的还想坚持一下,有的已经开始迟疑了。
这联盟,已经开始从内部瓦解了。
第五十二章 婉谏
“瑾堂,你在写什么?”黎膺结束了几天的集中操练,急忙忙回来找凌蔚安慰他被那群软趴趴的士兵伤害的“幼小心灵”,结果看见凌蔚根本不理他,反而在奋笔疾书,“给皇兄的上表不是已经写好了吗?”
说完,黎膺就趴在了凌蔚的背上。
凌蔚被压了一下,毛笔立刻在信纸上戳了个大黑团,顿时怒了:“黎鹰飞!”
黎膺从背后抱着凌蔚,下巴在凌蔚肩膀上蹭:“累。”
凌蔚回头就看见黎膺两浓厚的黑眼圈,顿时气消了一半。
得了,重写就重写吧,反正也没写多少。
“你去兵营了六天,难道都没睡觉?”凌蔚抬手摸了摸黎膺的脸,“难道谁还敢为难你?”
黎膺在凌蔚手心上蹭了蹭:“宁贤把他手下的将士都要带回去领赏,留下的兵都是当地的,这几天在重新编列操练。”
听起来就很累。凌蔚了然的点点头:“你快去休息吧。”
然后我重新写。
黎膺又在凌蔚手心蹭了蹭:“一起。”
凌蔚脸一红。糟糕,想到不好的方面了。
说起来也确实很久没见面了,凌蔚看着自己那有了个大黑团的信纸,果断的把纸团成一团扔掉。
走,洗澡睡觉去!
不能辜负这良辰美景啊。
凌蔚爽歪歪的堕落了一个晚上,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他一边趴在床上让黎膺给他按摩腰,一边抱怨:“我好不容易写了那么多,你就给我毁了,怎么赔我?”
黎膺一边按摩一边继续吃豆腐:“不就写了几行?要真多写点,你肯定会强迫自己把一整封信都写完,还要不要休息了?你看着比我还疲惫。”
凌蔚把头埋在被子里。好吧,也是,这文思一旦被打断,就很难续上了,所以他总是要写完再休息。
这段时间好像也真的太累了。
“启辰是不是和你抱怨什么了?”黎膺突然问道。
凌蔚冷哼:“你也早知道了?”
黎膺道:“当然,告诉你,你肯定得东想西想。我觉得你比皇兄还宠启辰,偶尔也让他独立点,他可是太子。”
凌蔚又冷哼一声,没说话。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明明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忍不住。
凌蔚也剖析过自己这种心理,回头想想,估计他也是把太子当精神寄托了。
当年他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的身体缩水,莫名其妙的有了陌生的家人。虽说是个成年人,但现代社会顺顺利利读书就业的成年人又见过多少风浪?被吓懵了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强自忍着惶恐,装小孩编身世到处忽悠,但凌蔚那段时间真的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深怕哪里忽悠错了,在这个没人权的封建社会,自己脑袋就落地了。
就算脑袋没落地,只是被赶了出去,他也不确定自己能活成什么样子。
看一百篇穿越文,也没给自己做好穿越的心理建设。
凌蔚那时候就感觉着,自己是在玩传说中的全系游戏,周围人都是NPC,他是玩家。自然,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但幸好他有个“海归”背景,年纪又“小”,所以那种状态也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这个时代,人和人总会注意距离。比如公主娘对凌蔚再好,那也是和颜悦色而已。凌蔚“十二岁”了,肢体接触是不可能有的。
当然,虽然公主娘的年纪够当凌蔚年纪没缩水时候的老妈了,但要凌蔚和她多亲近也是不可能的。
我的意思是,人在极端缺乏安全感的时候,都有一定的肌肤饥渴症状。这表现在希望和人有一定的肢体接触,感受到别人的体温,以维持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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