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血迹拖拽几十米,那是他有意识时、在辨不清方向的芦苇荡里,尽力自救留下的痕迹。
痛啊,太痛了。
多少个午夜梦回,赛谣看见一片漆黑,却满脑子都是夏子澈离开时没有闭上的眼睛。
他那样真诚,最终却死于私心、毁于人的劣根性。
他短暂的一生温暖了很多人,最终却没能救成他自己。
他那么干净,最后却浑身血迹满身泥泞。
他喜欢夏天,喜欢温暖,喜欢阳光,最后却躺在湿冷的芦苇地。
他明明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这个世界,却亏欠了他那么多。
他为什么没有闭眼?
赛谣经常会想,夏子澈,你为什么没有闭眼?
你在想什么呢?
你是在想没能见到的人、没能唱出口的歌、没能说出的喜欢吗?
你是望着那天阴冷漆黑的夜空,期待着能不能在死前再看一眼北川的太阳吗?
你说,从小到大,你喜欢的东西总是差一点。
得到家人的赞许总是差一点、考到合格的分数总是差一点、想要的玩具总是差一点,见爷爷最后一面也差一点。
后来,想上的舞台就差一点、想送别离开的朋友差一点、想一直陪在喜欢的人身边,也差一点。
最后,想说喜欢差一点,想送他走差一点,抓住生还的希望,还是差一点。
你很痛吗,被抛弃在湿冷的泥地里,很难过吗,躺在出不去的芦苇荡里,你会害怕吗。
你是有怎样的求生欲、用了多大的勇气,才一点一点拖着浑身伤和血迹爬了几十米。
最后为什么停下了,是累了,还是动不了了。
你知不知道,你离芦苇荡的边缘,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差一点,就差一点,来往的人和车会看见你,你说不定不会住进小盒子里被埋进地底,你还能看见很多很多个夏天。
赛谣哭到几近失声。
她永远记得,少年时的夏日,她走在夏子澈身边,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跟着远处另一个人。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别看了。你最近不是写了首新歌吗?那么满意、值得死后刻你碑上的绝世仙曲,什么时候拉出来溜溜?”
原本只是一句不过心的闲扯,可听见她这话,夏子澈却愣了一下。
“嗐,那首歌……有点特别啦。”
那天阳光很好,他手里的汽水瓶起了一层雾气,冰凉的水滴滴答滴答往下掉。
他拧开盖子,冰凉酸甜的橘子味扑进炎热的夏日。
“只能唱给一个人听。”
那时,夏子澈回头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比阳光灿烂。
后来,琴弦断裂,词谱染血。
那个夏天,芦苇荡里躺了一具尸体,却死去了三个少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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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069-私语
◎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谢谢……谢谢。◎
陈濯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赛谣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懂了, 可组合在一起,他竟一时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疼,真的好疼。
有关少年的记忆在某一刻全部呼啸而来, 陈濯看见初见时六岁的夏子澈坐在槐树上哭鼻子、看见他在上学第一天偷偷摸摸跟在自己身后,看见他冬天玩雪夏天捉虫, 看见他冲他笑着喊他:
“陈濯!”
陈濯、陈濯、陈濯……
你看这个青蛙会做倒挂金钩。
你来听听我新写的歌。
你帮我看看我这样像不像鸭蛋超人。
你能……
记忆中模糊的片段在此刻格外清晰, 陈濯甚至回忆起少年同他说话时支支吾吾的语气和某刻心虚慌乱的视线。
后来,那些笑容逐渐被血色覆盖, 他看见少年孤零零躺在夜色下的芦苇荡里, 一双亮着星星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身上的温度也随着夜风一点一点冷却。
陈濯听不清赛谣的声音了, 她好像在哭, 但他没有余力去安慰她。
他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不适合继续开车、他知道自己该吃药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靠边停车等这股劲过去,可他车速一点没减, 反而越来越快。
山路冷清, 只有过路的风陪着他。
恍惚间, 陈濯好像看见前面拐弯处有逆行的车飞速向他驶来, 他分不清那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他看见那辆车不断在他眼前变换着形态,最终,那好像变成了他记忆里骑着单车衣摆飞扬的少年。
陈濯心跳停滞一瞬, 他猛地打了一把方向,他看见车头失控撞向护栏, 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好累, 他真的好累。
耳边多出车辆翻滚撞击时的巨响, 陈濯浑身都在痛, 他闭了闭眼睛, 混淆了痛和烈火的烧灼感。
他想起来了。
他都想起来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骗自己,当年自己冲进火场,是为了找母亲。
可这是全部的原因吗?
这不是。
当时出事之后,有人告诉他,虽然具体情况难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火灾是人为。
说实话,他在偶尔某个瞬间,其实会有一点恨苏楠。
恨她明明答应自己要坚强,却自己把自己关在了火焰里。
恨她明明那么爱他,却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世界上。
恨她在他离家时选择离开,最后连一句告别的话都不留给他。
陈濯不知道进火场要做保护措施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他就那样走进去了,因为他累了,真的好累。
杀害父亲的凶手逃进人海,至今没有消息。
填志愿时想报自己从小向往的医学,可鼠标点在学校名称上,他却满脑子都是父亲白大褂染血的模样。
他在一夜之间扛起了所有事,只要稍微松懈一点,别人就会批评他不够坚强。
是他不够坚强吗。
真的是他的错吗。
是他不够坚强不够强大,所以连母亲都要抛弃他了吗。
从今以后,他要背负着两个人的期待,然后孤独地活下去吗。
他累了,他真的累了。
他想闭上眼,想逃避,想软弱这么唯一一次,但意识模糊间,耳边却一直有个声音在叫他:
“陈濯,陈濯!你醒醒!!”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这事咱们不兴做啊,体验一下就行了,你坚持一下,我想办法带你出去。”
“你清醒一点,你要好好活着。”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信我,人生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哎!姓宋的,这呢!”
“你带他出去,赶紧的。”
“我?我还能撑会儿,你别管了。”
那个声音越来越远,陈濯最后听见的是:
“喂!你保护好他!出这么多事,你好好安慰他,别再让他伤心,也别再让他做傻事了!”
夏子澈……
夏子澈。
陈濯眼前被一片猩红色覆盖,那可能是记忆中橙红色的火焰,也可能是流进眼睛里的血。
那天的阳光有点刺眼,陈濯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心情异常平静。
夏子澈。
其实,青蛙不会做倒挂金钩,对吧?
……
疼痛与嘈杂一点一点散开,只有心脏处的闷痛真实依旧。
陈濯挣扎着想从梦里醒来,睁开眼,他看见了医院的白炽灯和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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