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曾经在圣地那会儿只针对林意的愤怒不同。这股愤怒是,也仅仅只是冲着他一只虫来的。
为什么呢?
因为他单方面的断联?还是因为他今天多看了其他雌虫好几眼?又或者,两者兼有?
意识到这一点,唐酒勾了勾嘴角,感觉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年轻的雄虫侧过头,光明正大地观察与他并肩同行的军雌。
阿勒西奥神情冷淡,眉宇间还裹挟些许尚未收敛完全的戾气。明明感觉到了雄虫的注视,军雌却没有侧头回望的意思。反倒是唐酒由于偏头的动作,几乎嗅到了军雌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是他从未见过的,真正脱离了“温柔”这个虚假面具的阿勒西奥。
这个想法让雄虫心里的某个角落微微发痒。
心里也随之升腾起一种陌生又奇妙的欲望。
没错。
这才是真正的阿勒西奥。
他的温柔是假的,他的优雅是假的,他的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同样从一开始,就是从未真正存在过的水中月影。
和那道虚假却美丽的月影相比,真实的阿勒西奥无疑更接近高等虫族本身——理智,冷酷,残暴,就连示好的微笑,看起来也像是肉食动物故作友善的挑衅、嘲弄和警告。
从一开始,唐酒就清楚地知道,他选择的雌君是个什么货色。
奈何军雌每每站在他的跟前,都会像是隐藏某种闪闪发光的的宝物一样,将属于高等虫族的真实的自我,牢牢掩盖在军雌那身刻意捏造出来的,虚假又乏味的皮囊之下。
——这就很无聊了。
这么漂亮的宝物,怎么可以自己一只虫偷偷藏起来呢?
也太小气了吧。唐酒想。
既然是他的雌君,那么对方的一切,也理应都属于他才对。
沉思间,属于雄虫的圣地居所,已然出现在两虫跟前。
年轻的雄虫踏进居所,刚准备继续往前走,就被横在身前的军雌挡住了前进了路线。
“不是盯着全帝国的年轻雌虫观赏了一圈?”
阿勒西奥低头看他,笑着问了一句:“好看吗?”
雄虫没有直视他。
从唐酒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雌虫下颚阴影里的喉结,余光中还有他的手,骨感分明,修长有力,掌心和指腹留着一层薄薄、带着一抹黑红的茧子,只是看着,似乎都能嗅到那股粘稠到几近化作实质的血腥铁锈味道。
真漂亮啊。他想。
比他梦中无数次见过的模样,还要漂亮。
唐酒以为自己会恐惧。
所有的雄虫在年幼的时候就被教导:要与雌虫保持安全距离,对脆弱的雄虫而言,即便是等级最低的雌虫,其本质也是一头凶恶狰狞的野兽。雌虫若想要拧断雄虫的脖颈,甚至不需要发力。
唐酒以为自己会胆怯。
像绝大多数雄虫那样,在雌虫滔天的怒火与铺天盖地的戾气中慌乱地后退、哭泣、尖叫,拼命地想要逃离原地,然后寻求雄虫保护协会的帮助。
然而此时此刻,涌上他心头的,却是一股不可思议的愉悦。
脖颈间致命的喉结在跳动,单薄手腕下致命的动脉在跳动,浑身鲜血奔腾所向的心脏,同样在跳动。
他当然也会恐惧怪物。
但,倘若这一尊凶悍又残暴的怪物,于他而言,或许是可控的呢?
耷拉着脑袋的玫瑰经由鲜血的灌溉,慢条斯理地直起满身的花瓣;居在雄虫内心深处的猫猫,也跟着晃了晃松鼠般松软绵长的大尾巴,带着死灰复燃的恶劣和毫无所谓的底气,跃跃欲试地探出了头。
唐酒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雌虫。
他看见了雌虫冰冷幽暗的金瞳、微卷锋利的触角,还有那双纯黑、潮湿而粘稠,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颗复眼的翅膀。
仿佛是隐身在黑暗里的猎食者,即便是愤怒这样本该鲜活灵动的情绪,可当它雌虫的身上呈现出来时,也是冷静,诡秘而寂静的。只在静止的戾气之中,悄无声息地将锁定的猎物一口吞没。
怪物在生气。
怪物在愤怒。
而这一切的情绪,都仅仅只是因为他。
年轻的雄虫眼睫低垂,神色懒散,嘴角却浮起一抹几不可查的笑容。
他看着雌虫:“很好看。”
蓄意装凶、只是想等小玫瑰屈服的军雌:?
阿勒西奥这下是真气笑了。
很好。
军雌想。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来之前的道歉排练被抛到了脑后。
用以困住凶兽的牢笼彻底被打开,雌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被困在自身阴影下的雄虫,冰冷的指腹抬起雄虫的下颚,露出漂亮的脖颈和盈润的唇口,垂落在腿侧的另一只手紧随着向上,凶恶而危险地掐住猎物的腰肢。
而后。
带着铺天盖地的血气与戾气,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第25章 倒打一耙
一个来势汹汹的吻。
说是亲吻, 其实更像是某种狰狞的野兽本能地碾磨与撕咬,舌尖并獠牙一起贴近雄虫柔软的唇边,带着薄茧的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纤弱的腰肢, 仿佛按住猎物的野兽,垂眸丈量着该从哪里下口。
好饿。
想把雄虫整个吃掉。
金色的兽瞳一瞬不瞬地锁定被压迫至身下与墙角之间的猎物,不带任何情绪地思考与评估——
从哪里开始好呢?
润泽的嘴唇看起来很诱虫。
就这么吃掉的话, 想必再也不用听到那些令他暴怒到想要发狂的话了吧?可这样一来,恐怕就不能再听到雄虫微甜低哑的喘息声,往后再拉着他的衣角撒娇,也只剩下无声的甜蜜。
那可不行啊。
雌虫想,又去舔舐猎物致命的脖颈。
獠牙轻抵着单薄的皮肉,试探般的厮磨、撮咬,悠闲地感受着雄虫的喉结在隐含微刺的舌尖僵硬起伏, 透明的、晶莹的水色如有黏腻的实质,一寸寸玷污着纯白与洁净。
不够。
还不够。
无形的饥饿促使着雌虫俯下身,细长纯黑的触角软化为须,亲呢地贴着雄虫的肩膀, 环绕着雄虫的手臂,如冰冷黏腻的蛇, 顺着手臂一路滑下,愉快又放肆地去够雄虫干净的手掌。
不对。
还是不对。
满意的情绪仅存在了不到一秒,便被混杂着迷茫的饥饿取代。
雌虫懊恼地垂下头,就像是首次捕获到猎物的鹰隼,有心想将其一口吞下, 可真对着软塌塌、浑身布满蓬松羽毛的猎物, 却只能急切地撕咬着多余的绒毛,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将血肉吞吃入口。
这可怎么办呢?
猎手开始迷茫。
他直起身体, 垂眸,尖锐扭曲的兽瞳缓慢地眯起,尝试去捕捉雄虫的眼眸——
被揪住后颈的小雄虫被迫保持着仰头的姿势,铂金色的发丝因雌虫胡搅蛮缠的亲吻乱成了一团,唇瓣不自觉分开,露出与眼角如出一辙的红,剔透的泪水要掉不掉,却在望向他的瞬间,映出一览无遗的控诉。
并不是如何严厉的指责。
却足以令军雌神思不宁、如坠冰窟。
“我……”
不,等等,他都做了些什么?
被本能压制的理智在瞬间回笼,迟来的恐惧犹如吐着蛇信的毒蛇,带着冰冷的寒意顺着雌虫的脊背一寸寸上爬,所到之处,引起战栗无数。
恍惚之间,军雌只觉自己似乎被活生生分割为了两个部分。
一边是凶狠与占有。
一边是克制与温柔。
想撕下自己的皮囊,也想撕下对方的。不考虑未来,不在乎明天,只有无尽的吞噬、撕咬、碾磨,将滚烫的鲜血、单薄的皮肉和炽热的心脏,都囫囵蛮横地吞入腹中。
又想小心再小心。
给小玫瑰明媚和煦的日光、干净剔透的雨露、无边无际的大地和只温柔抚摸的风。
但。
如今的他,还有这样的资格吗?
唐酒当然不会知道,雌虫的思维已经蹿去了另一个国度。
雄虫的瞳孔微微放大。
为雌虫标记猎物般的亲吻,也为眼前前所未有的陌生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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