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尹嘴角笑容很满,“你派李远去南乡搬救兵,不错,这很聪明,可这样一来,南乡贺氏只剩下个空壳,老太师身边无人,你这做儿子的难道就不担心么?”
贺煊脑海中一声剧烈轰鸣,抬手握拳过去,莫尹一面笑,一面握拳接招,瞬时之间,两人便过了几招。
胳膊与胳膊强力地互相重击交缠,莫尹轻咳了一声,侧过脸凝视着贺煊的眼睛道:“我若伤到分毫,老太师恐怕就不能寿终正寝了。”
贺煊双眼中快要喷出火来,“莫子规、莫子规——”
他最后一声几是大吼,惊起亭外飞鸟纷纷向夕阳归去。
看着面前他三年来未有一日忘记的人,贺煊只觉心如刀割,又不知为何至此。
“我从未对不起你……”
贺煊声音渐低,眼中带着难言的痛与恨。
那种痛苦还是没给莫尹带来巨量的快乐,有快感,但也有烦躁,莫尹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得一干二净,整张脸清凌凌的冷,“要怪,就怪你非要挡我的路。”
“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贺煊咬紧了牙,“难道还不满足?”
“李成圭昏庸无能,我比他强不知千倍,他能当得皇帝,我为何不能?”莫尹盯着贺煊,眼中燃起火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莫子规又凭什么非要在一人之下?!”
“贺藏锋,你听着,我要做这个世界的九五至尊,你如若愿意助我,将来我可以算你为从龙之功,如若不然,”莫尹声音渐冷,冷得有些逼人,“我会将你们整个贺氏——”他迎着贺煊也越来越亮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斩草除根”
这一瞬,贺煊竟然有些想笑。
他想笑,想大笑,狂笑一番。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他果真也笑了,笑得泪都溢了出来,“莫子规,我这般待你,你说要将我整个贺氏……”他笑容渐熄,整张脸都变得仿若戴上了一张面具般坚硬无匹,“好,我等着你莫太师的手段。”
交缠的手臂猛然放开,贺煊后退了两步,“我已向各军送去密令急信,命他们速速进京勤王,你御令处有多少人,可挡得几十万大军?”
莫尹也笑了,他轻轻咳嗽,笑得很是意味深长,“你以为你大将军之令在各军眼中有多了不得?识时务的人恐怕比你想得要多。”
贺煊面色紧绷,“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世事不会全被你料算中。”
“是么?”莫尹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到底谁会笑到最后。”
贺煊深深地看了莫尹一眼,拂袖转身。
“贺藏锋——”
贺煊脚步顿住。
“我等着你跪在我面前称臣的那一日。”
贺煊回过脸,夕阳已完全陷落,只有极为浅淡的余晖照在莫尹身上,莫尹面色雪白,双眸冷酷无比。
“不会有那一日的,”贺煊手掌背在身后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手腕,“永远不会有那一日的。”
第65章
贺煊直接从太师府正门踢门而出。
太师府门前街道等闲人是不敢经过的,又是国丧期间,街上静寂无人,没人看到贺煊从新太师堂而皇之地回到老太师府的那一幕,否则必定要引起京中恐慌议论了。
如今京中诸臣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贺煊身上。
莫尹位高权重,执掌御令处和禁卫军,整个京城连狗都要听他的差遣。
可莫尹对同僚的态度却还不如对街边的一条狗,至少莫太师不会心血来潮地去抄了狗的窝,把狗送去流放。
莫尹不结党,他铲除了所有的对手,又消灭了曾站在他这边巴结谄媚他的朝臣,朝中剩下的臣子对莫太师除了怕,就只剩下怕。
皇帝在时,几个臣子也曾不顾一切地弹劾过莫尹,那时皇帝宠幸莫尹,总是轻描淡写地就过去了,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后,那几个臣子更是在绝望之下在府中上吊自尽一起去了,可即便如此,莫尹依旧没有放过这几人,寻了个由头,将这几人的尸身又挖出来砍了一次头。
睚眦必报到如此地步,实在是骇人听闻。
这么个一手遮天的可怕人物,除非天降奇兵,否则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真是毫无指望。
贺煊回京这一消息对朝臣们是强力的振奋。
贺氏从祖上起便世代忠心,即便那般多疑杀光了功臣的元帝也对贺氏网开一面,而贺氏这一代恰巧弃文从武,贺煊成了一名武将,这便让事情有了转机。
莫尹的种种事迹,贺煊在边境其实所知甚少。
陈丛是个谨慎之人,送来的信件里只是提及莫尹如何步步高升。
贺煊想以莫尹的才华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他所不知的是莫尹在步步高升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极为残酷的手段铲除异己。
更料不到的是莫尹竟敢……
“弑君”二字一进入贺煊的脑海中,他便感觉浑身血液冰冻,无法再深入去想,自小便接收了家族忠君的教导,再加上多年戍边,“忠君卫国”这几个字已经深深刻入了他的骨髓。
当年他和莫尹一同返回山城,那所谓谋逆大案里有多少诬陷的成分,午夜梦回时,总和莫尹那双清冷的眼一齐在黑暗中诘问着他。
贺煊自认从未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理法的事,却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作不知,他告诉自己,也许这的确是一桩冤案,可那些人也并不全然冤枉,他们害过莫尹,所以这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贺煊坐在他父亲曾坐过的太师椅上。
太师椅漆黑而冷硬,坐在上头毫不舒适。
其实他早就在包庇他了,从按下怀疑,在战报上隐瞒莫尹这个人的存在起,他就已经在违背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则。
他当初到底为何要那么做……
贺煊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对自己道:“贺藏锋,因为你有私心。”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他没有做到。
贺煊微微垂下脸,如山的肩膀也跟着一齐塌陷。
外头传来脚步声,贺煊立即坐直坐正,亲卫道:“将军,几个入口的眼线都已被清除了。”
贺煊微一颔首,面色冷硬道:“传令所有人,随时警戒。”
“是。”
亲卫脚步急促地退了出去。
贺煊在太师椅上坐了片刻,随即从书架上寻找他记忆中暗格所在,敲敲打打了几下后,终于找到了书架上被挖空的那个暗格。
暗格中有一个漆黑的木盒,木盒打开,里头是一本薄薄的手记。
手记是贺青松在官场混迹多年写下的为官之道,贺青松对此很是自得,但因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继续在官场上沉浮,所以干脆将这本手记留在了老太师府,同他过去三十年的官场生涯悉数切断。
贺煊打开手记,对上头他爹留下的那些为官之道一眼不看,直接翻到了手册的最后。
*
莫尹没有再派人去暗杀贺煊。
主角肉身不死,派多少人去都是炮灰送经验,说不定还会因为让主角身处险境而激发出更大的潜力或者奇妙的机缘。
这些知识点都是他在训练时期学到的,虽然在正式任务后完全没有用,但从上个世界开始,莫尹发觉这些知识的确有它存在的必要性,感谢他自然人的天赋力,即使是他完全嗤之以鼻的东西,他依旧学得非常好。
在这个世界里,他与贺煊的矛盾已经爆发。
被权势所践踏过的人反过来想要拥有权势,为了不再有被任何人践踏的机会,他必须坐到至高的位置上去——这倒是很合他的心意。
在这个留有一丝精神力的世界里,莫尹整个人的感觉都要比上个世界来得更深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正在发生变化。
他倒没有真的是怕再落入那般惨烈的境地中,他只是觉得那个位置就该是他的。
摄政王只是第一步,等过了几年,他就会废掉小皇帝,不,应该是小皇帝“心甘情愿”地禅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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