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荔觉得这两人真是哪哪都不对劲,但到底不敢多问,应了声是,赶忙去叫太医,他怕拖久了事情就难办了,一出殿几乎要跑起来。
“放开朕的手。”
宋扬连忙松开,又说了一句,“陛下,别吃那蟹肉。”
“朕看你是越发放肆了。”李瑾玉见他还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忍不住追问道,“为何?”
宋扬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螃蟹性寒不能多吃的说法,但显然,李瑾玉是不信的。
但他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胡诌:“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那朕少吃点就行了。”
眼见怎么都阻止不了李瑾玉想吃蟹肉的样子,宋扬索性把整盘蟹肉都挪到李瑾玉碰不到的地方。
终于忍不住垂下脑袋对李瑾玉小声说道:“陛下,谷荔不是好人。”
“是么?”李瑾玉微微仰头看宋扬的眼睛,“可朕倒觉得谷荔挺忠心的。”
宋扬被他看着,眼睛都不自觉地多眨了两下,那带着探究的目光让自己颇为不适,他侧头道,“奴才没有撒谎,他在螃蟹里下毒了,陛下若是不信待会儿可让太医查验。”
“你怎么知道他下毒了?”
太医院外
太医院院使背着医箱焦急地跟着谷荔往乾清宫赶。
“快些,陛下在殿内等着吃螃蟹呢。”
谷荔一边拽着院使,一边气喘吁吁地和他说,“陛下担心螃蟹性寒,您去告诉陛下,螃蟹性暖,陛下就能放心吃了。”
“啊?”院使有些诧异,没想到急匆匆唤自己去竟然因为这事。但医书上确实记载过螃蟹性寒,若皇上担心不想吃,大可以不吃,为何特意把自己喊过去问呢?
院使略有犹豫,脚步微顿时,被谷荔拽着打了个踉跄,谷荔还在催他,“快些!”
院使把医箱重新背好,面露不解,“这螃蟹,确实性寒不宜多食……”
“院使大人,您可要想清楚了,秋蟹最是肥美,陛下正想解馋,若是院使说错了话扰了陛下兴致,惹陛下不悦,那大人的乌纱帽可就……”
谷荔半是威胁半是劝说,手上还给院使塞了一锭银子。
匆忙的脚步使得院使脑袋浑沌,只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他没想明白,走到乾清宫外还很自然地将银子揣进怀里,面色如常地跟着谷荔进殿。
此时,踏进殿内的二人正好听到宋扬和李瑾玉说了一句:“奴才会根据日月星辰算命数,所以知道这螃蟹不能吃。”
听到这话,院使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皇帝倘若自己想吃螃蟹,根本不需要通过太医之口来确定螃蟹是能够进食。当朝太后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后宫又没有皇后,根本没人管皇帝做什么,也不敢有人管。
所以这件事里要么有诈,要么……就是有什么人管着皇帝。
想清楚这点,再看殿内对峙的两人,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但又觉得自己的猜想属实可笑,怎么会有皇帝放着后宫佳丽不要,反而和太监……
第33章 策反
殿内只有两人时,不时就传出一阵争执声,此起彼伏。
而此刻殿内足足有四个人,反而静了下来。
院使挥挥袖子跪下向皇帝请了个安,打破了沉默。
“陛下,您可有哪里不适?”
“刚刚朕吃下蟹肉,腹痛难忍,你给朕瞧瞧。”
此言一出,三人均是震惊。
谷荔没想到自己大费周章下毒毒害皇帝,甚至还绞尽脑汁想着待会如果皇帝不吃蟹肉该怎么办,结果自己不在的时候,皇帝自己就吃下去了。
计划成功了一半,谷荔心如鼓擂,看皇帝面色确实不若刚刚那般红润,他没有半分完成计划的欣喜,心里只有不安和害怕,谋害皇帝可不是小罪。
但他转念一想,家里的父母和弟弟都在国师手中,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自己一条贱命换家人平安,倒也值得。
谷荔眼看院使还在慢吞吞地开箱子,忙催促他,“大人您快些给陛下把把脉。”
院使却看皇上背靠雕龙木椅,神态轻松。而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有动过,装着蟹肉的盘子明显是推远的,根据那盘蟹肉的分量,院使推测蟹肉也没动过。
什么腹痛难忍,院使是一点不信,但正皇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等着诊脉。
果然,院使一搭脉,就发现皇上脉象平稳,根本无恙。就是心情浮躁,但,这是不能说的。
“陛下如何了?”宋扬问。
“陛下的脉象……”院使是人精,此时情况不明,他只能拉长声线,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才斟酌道,“螃蟹性凉,许是因此缘故,陛下才觉腹痛。”
“是么?”李瑾玉淡淡问道,眉毛微调,唇角微勾。
从皇上的反应推测,他并不满意自己刚刚的回答。院使咽了咽口水,正色道,“恕微臣医术不精,并未诊出陛下身体异样。”
宋扬心道:
【你当然诊不出,小皇帝根本什么都没吃好吧。】
“看来此毒甚是凶狠,连院使都诊不出来。”
李瑾玉话音刚落,除了宋扬外的两人闻言已经吓得跪倒在地,谷荔跪得格外迅速,头贴在地板上一言不敢发,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就在等着李瑾玉下最后的通牒。
而院使知道,皇帝是来捉内奸的,自己此行颇为凶险,很可能,那锭银子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催命符。他悔啊,今日怎么就是他值班。
宋扬没跪。
只是一时间没搞清楚李瑾玉在下什么棋。
【这小皇帝在搞什么,刚刚不还不相信螃蟹被下毒了吗?】
【果然是帝王心海底针。】
“谷荔,你下的什么毒?竟能骗过太医院的院使。”
简短的问句,已经让跪着的两人吓得几乎要屁滚尿流。院使觉得自己到头了,乌纱帽不保,脑袋也不保了,他实在不该收那锭银子,此刻只觉得揣银子那地烫得吓人,让他恨不得赶紧丢出去。
而被点到名的谷荔止不住地磕头,脑袋磕在地板上砰砰砰的声音听得宋扬倒吸一口凉气。
【嘶,好大声。这磕完不傻也得脑震荡了吧。】
“奴才……”谷荔似乎还想狡辩,宋扬打断他,把李瑾玉的话重复了一遍。
“下的什么毒?老实交代。”
“是国师偷偷命人传给奴才的追命散。”
追命散?院使一听赶紧把话接上,以求皇上给他一个生机。
“启禀陛下,追命散是一种慢性毒药,少量食用会让人茶饭不思、夜难入眠,久之引起精神错乱,继而变得愚钝、痴傻。”
虽然院使刚刚并未诊出皇帝脉象里有这毒药的痕迹,但是皇上说有,那就是有。
“国师倒是找了一条好狗。”
李瑾玉此话一出,谷荔知道自己完了。计划没完成,还被识破了,他的尸体被扔出宫外的那一刻,他的家人可能也要人头落地了。
“求陛下饶命,国师用家人威胁奴才,若奴才有所不顺从,就会砍下奴才家人的脑袋,奴才不敢不从,所以才会犯下此错。”
谷荔应该是真的害怕,头越磕越大声,额头已经渗出血来,把地板都染红了。
“国师为何对陛下下手?”宋扬抢在李瑾玉开口前问道。
“国师,国师曾说过天象有变,真天子是下一任皇帝。所以想帮……帮那人篡位,但那人是谁,奴才实在不知。”
谷荔倒是说得干脆,只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就会被杀掉。
而院使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堵起来,这会让人砍头的宫中秘事他不想听,也不敢听。
【要我说,还不如策反谷荔,让他成为碟中谍中谍,省得国师安排别的人进来,谷荔挺笨的,比较好策反。】
宋扬这么想着,还在思考如何措辞让自己这一想法成真。
而原本准备处决了谷荔的李瑾玉忽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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