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放下手中的粥碗,冷声道:“哀家不想和你废话,哀家只是想说,这皇后,若不是皇帝这般入了魔一样的坚持,哀家是决不会让他立的。你原本就是信王正妃,立你为后,才是正理,哀家只想问你,你想不想做皇后?”
立他为后,才是正理?
长孙无垢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崔太后将他请来养颐宫,先是徐徐相诱,现在终于是按捺不住图穷匕见了吗?
说是让他当皇后,但长孙无垢决非三岁小儿,崔太后真正不甘的,不过是皇后未曾出自关陇贵族,担心日后若是宋涧清诞下太子,陛下会更加偏重于朝中清流,让关陇贵族地位大不如前吧!
心念疾转,但长孙无垢面上分毫未变:“太后娘娘,立后乃是陛下圣裁,无垢不敢心生怨念,长孙氏更不敢心怀怨望。如今帝后恩爱,乃是大启之福。”
崔太后没有想到长孙无垢居然是一个如此懦弱不堪之人,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那日也看到他们了,以皇帝现在对皇后的宠爱,眼中只怕是看不到任何人。你就甘心以后在这宫中过着没有圣宠,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的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
长孙无垢跪下来,俯首行礼:“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已经给了无垢尊荣位分,无垢不敢肖想更多。”
崔太后在宫中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长孙无垢这样冥顽不灵的人。生得这样一副倾国倾城的样貌,却蠢钝到真以为没有帝王的宠爱就能在这宫中安稳度日。崔太后压抑着心口沸腾的怒气,闭了闭眼,这才对长孙无垢道:“罢了,既然你没有这份心思,哀家也不能勉强你,你退下去吧。”
长孙无垢这才站了起来,行礼告退,而崔太后凤眼一横,凌厉地看着他:“今日之事,若是有半个字传到陛下耳朵里,你知道厉害。”
长孙无垢忙装出一副受惊不小的神情,哆哆嗦嗦道:“是……是……无垢知道。”
等他走了,崔太后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平息心中的怒火。她身边的大宫女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轻轻按摩着崔太后的肩颈,道:“娘娘莫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哀家怎能不气!”崔太后猛然睁开了眼睛,“独孤氏千挑万选,就选了这么一个废物过来!”
那宫女也不敢再多劝:“娘娘息怒。”
崔太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若是依哀家的意思,当年就该在独孤氏挑一个德才兼备的坤泽过来。只是若是信王妃出自独孤氏,只怕先皇又要起疑心。想来当年长孙氏虽然明面上靠了过来,但是对恪儿是否能成功夺位还心有疑虑,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徒有其表的草包过来。也怪哀家当年未曾多方打听,就同意了这门婚事。说起来,一个生母是低贱胡姬,仅有美貌才被推出来的坤泽,怎能堪大用!”
大宫女想了想又道:“若是娘娘当真觉得长孙贵妃无用,不如,让独孤氏再挑选一些人来,送入宫中?”
“不成,”崔太后摇了摇头,“如今陛下心里眼里只有皇后,若是再送一百人个人进宫,只怕也只有继续受冷落的份。”
“那……该如何是好呢?”大宫女也犯起愁来。
“欸,”崔太后沉沉叹了一口气,未曾再开口说些什么。
“好!咔!”屈舒鹤喊了停,“林老师辛苦了,休息休息吧。容翙和蕴玑你们准备!”
嘉仪宫。
如今后宫之中,只怕无人不知皇后娘娘椒房独宠,便是连前朝,对帝后恩爱也是有所耳闻。轩辕恪满心满眼中便只有皇后一般,自大婚以后,除了处理朝政、接见大臣,几乎和皇后是片刻不离。若是不方便宿在嘉仪宫中,也要将宋涧清接去衍庆宫,几乎和民间夫妻没有什么区别。
如此圣宠之下,更是无人敢因为宋涧清二嫁之身而多说些什么,就算还敢说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和自己身后的家族是否能承受得了天子之怒。
长安的春天来得迟,但是就算来得再迟,也是会来的。这个春日,嘉仪宫前,用汉白玉围栏围成一个花圃,里面种的便是各色盛放的芍药。
这是轩辕恪特意让宫中花匠从将离别苑中移栽来的。要知道芍药和牡丹一样,都是根系极深的多年生草木,想要移植多有不易,也不知道花匠花费了多少精神,才让江路别苑的芍药能在嘉仪宫中活下来,还在第二年就开出了这么多花。
“陛下当真是宠爱娘娘,知道娘娘最爱芍药,便特意在嘉仪宫中栽种芍药。”
雨花和碧螺几个大宫女很是高兴,宋涧清得陛下如此宠爱,她们自然为宋涧清高兴。
第六十二章 男朋友。
《泥沼月光》章六十二
宋涧清看着满园的芍药,却并没有什么喜色,只淡淡道:“这些芍药本来在它们的地界里生长得好好的,却因人的一己私欲,生生拔根而起,重新移栽到了这里,对它们而言,当真就是好事吗?”
几个大宫女听得面面相觑,再也不敢说些什么了。
宋涧清也未再多说些什么,转身便离去了,生生将这满园春色辜负了去。
轩辕恪却并不知道宋涧清的心思的,他自以为把将离别苑中的芍药全都移栽到嘉仪宫中,宋涧清一定会喜欢,故而一处理完朝政,便去了嘉仪宫。
“参见陛下。”宋涧清低眉敛目,向轩辕恪行礼。
“免礼,”轩辕恪伸手将他扶起来,之后便一直握着宋涧清的手未曾松开。旁边的宫女内侍们见到这般情景,都纷纷低下了头。
“朕刚才进来,见嘉仪宫中的芍药开得这样好,涧清,朕和你一同去观赏好不好?”
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宋涧清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随着轩辕恪一同去了。
到了芍药花圃前,轩辕恪兴致很高,不停地指点着:“你看,涧清,那是你最喜欢的那株西施粉,还有那株冰紫重楼。那株胭脂点玉,花匠移栽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坏了它的根,朕还以为活不了了。还有那株砚池漾波,朕记得你说你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品种,故而朕特意叮嘱了花匠,一定要小心对待……”
轩辕恪说起这些花来如数家珍,显然是花费了很多心思的。至于花费了这么多心思是为了什么,宋涧清也是心知肚明。
轩辕恪说了许久,见宋涧清都不为所动,心下也不由得迟疑起来,试探着问道:“涧清,这些芍药,你都不喜欢吗?”
宋涧清眉目之间的神色依旧十分寡淡:“并非不喜欢,只是臣妾觉得,陛下为了能让臣妾在春日看到这般盛景,只需要吩咐一声即可。但是宫中的花匠为了陛下的旨意,不知要花费多少心血,才能达成。这其中各项支出的费用,又何止千金万金?故而臣妾以为,这种事情可一而不可再。若是被那些善于阿谀奉承的大臣知道,为了讨陛下的欢喜,四处搜寻名贵品种的芍药来进贡给陛下,只怕地方上的花农,就要叫苦了。”
轩辕恪没有想到自己这番举动却只换来了宋涧清这般的长篇大论,忙辩解道:“不是的涧清,朕吩咐下去的这件事,是几个素来信重的内侍去办的,并不会惊扰民间……”说到这里他发觉自己也被宋涧清绕进去了,又道:“朕做这些事情,只是想到你在将离别苑时十分喜欢这些芍药,所以移栽进来,只是想要你欢喜一些而已……”
轩辕恪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朕一直在想,朕和你将离别苑时,是何等情深意浓,”不知道为什么,轩辕恪只觉得心头掠过一阵苦涩,“朕只是想告诉你,纵然时移世易,朕待你之心,一如当时我们还在将离别苑之时。”
宋涧清也笑了,他的眼神中带着明明白白的嘲讽:“就连陛下也知道,‘时移世易’这四个字,又怎么能妄想将几株芍药移栽来宫中,就能回到从前呢?”
“涧清!”轩辕恪不由得喝到,神色间不自觉就有了帝王的威严,“不管朕做了什么,朕可以对天地祖宗发誓,朕待你之心,一如既往,从未有过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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