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波(25)
赵母(扭头):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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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避免暗生情愫是不是太迟了,你明明努力在刷陈郁的好感度。
分离不会久,阿剩舍不得老婆,阿剩天天见。
第25章
田里的庄稼葱绿,南方气候暖和, 丝毫没有冬意, 一侧修筑的水渠, 上头铺设的青石板凿痕崭新, 劳作的农人行走其上。一位农夫扛锄头, 牵着头耕牛出现在石桥,他不禁向前方眺望,跟随在他身后的妻儿问他看什么,他把手一指,说:“看官人。”
知县赵师勉身边带着数人,他与其中一位老儒生正在交谈,谈夏时干旱,农作物枯黄, 开通水渠后,引来河水, 农人不用再为争水灌溉而发生械斗, 以致村村如世仇。老儒生背着一只手,感受拂面的麦风,赞语:“明府修水事,化民怨, 一举两得, 宁县百姓有福。”
“若非得三溪先生相助,游说乡绅富商倾囊资财,三年五载水利也修不成, 论功劳,先生的功劳最大。”说时把手一揖,别看老赵长得粗犷,却是礼贤下士。
三溪先生乐得捋须,他关心民生,能出这一份力他很欣慰。
赵由晟陪伴在旁,看阡陌规整,丘陵起伏,云光聚山阙,身如置山野间豁然恣情,在泉城可不容易见到这样的美景。哪怕身边不少百姓在凑热闹,赵由晟的畅意仍不减,不过他留意到聚集而来的农人越来越多,父亲和三溪先生还在自顾交谈。百姓认识赵父和三溪先生,反倒对这位仪容出众的郎君充满好奇心,指指点点,议论这个城里来的后生是谁。
皂吏钱伍很是得意,跟农人介绍这就是知县的儿子,可不能伸手摸他衣服,也不要挤太近。
农人们黑黝粗野,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见到贵气的城里人,还是他们知县的儿子,更为好奇,他们如热热闹闹赶市那般将赵由晟围住,就是农家女也挤上前观看,她们肆无忌惮把这位美郎君打量。
赵由晟气定神闲,由着人看,人们看他,他看山光水色。老赵和三溪先生的交谈告一段落,抬头见四周黑压压的人,大吃一惊,让随从劝开农人。
好好从事生产,不要热衷八卦,荒废农事。
赵父带上儿子转移阵地,三溪先生本是他邀请同来的客人,跟着一并离去。
赵父等一干人从乡下回县署,一路遭遇几波围观,宁县僻陋,不似泉州城每天都有新奇的事发生,在当地,知县官人出巡对他们而言,就是件值得呼朋唤友,喊老婆孩子一起围观的热闹事了。
赵父来宁县任职已有两年,知道当地风气,心平气和让随从在前开道。赵由晟跟随在老爹身边,毫无恼意,他行走途中,突然窜出一个小孩儿,跌倒在跟前,赵由晟把小孩抱起,随手递给追在后头,叫唤孩儿的母亲。
三溪先生本就在观察由晟,见他举止,知他和赵父一样平易近人,不似其他宗室子弟性情高傲,跋扈。
回到县署,已是黄昏,忙碌一天,老赵在堂中歇脚,和三溪先生饮茶,聊起要将儿子送去溪花书院,拜三溪先生门下读书。三溪先生欣然应下,虽然和赵由晟只有一面之缘,但他对由晟很赏识。
赵父刚“卖掉”儿子,抬头瞅见儿子更换好新衣物,整理好仪容从廊庑走来,光影之下,这臭小子昂藏七尺般,自有一份气度。赵父这才真正意识到儿子已经长成人,而且有张能祸害女子的脸,幸在给带来宁县,要是留他在泉州城,继续过他无人管束的生活,怕是会把家风败坏。
当然,老赵实在是想太多。
三溪先生见由晟更换一身衣物,端靖朝他们走来,心里猜测是要来拜师,他注视廊庑上的由晟,不禁赞道:“小郎真是一表人才。”
赵父说:“此儿顽劣鲁莽,往后得有劳先生教导他。”
三溪先生身为溪花书院的山长,与赵父有很深的交情。在县里办学需要知县的支持才能办起,每到溪花书院考试,赵父甚至会亲临书院监考,而三溪先生也如同老赵的幕僚,常帮他出谋划策。
这日赵由晟完成拜师仪式,三溪先生便就先行回去茶溪老家,赵由晟还要在公廨里多待两日,准备去书院居住生活的物品。
由晟离开泉州城前,赵母提议让吴杵随从,老赵说不必,他另有指派。
这个另行指派的仆人叫钱宁,十七岁,老实木讷,长得五大三粗,他是钱伍的弟弟。
钱伍和钱六在外跑腿,照赵父要求,给买上一堆东西,笔墨纸砚自不可少,也不忘买脸盆、牙刷、虎子、烤衣篓等物。
在县城,赵父和由晟难有谈心机会,赵父忙于公事,再说自从出仕,父子间也疏远许多。
离开县城当夜,由晟洗好手脸准备入睡,赵父进来,问他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由晟说都已收好。由晟搬张椅子示意老爹坐,自己则站着,以为老爹是来训话的,不想赵父没坐下,反倒走到儿子身边,比了比身高,感慨:“不过两年,都快追上你父的个头。”
他离开泉城到宁县任职时,赵由晟十四岁,那时个头还不到老爹的肩部,两年时光,对大人而言短暂如常,对孩子而言却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赵父说带由晟来宁县不是为了惩罚他,而是泉州城奢华浮躁,宗学管教学生的方式又陈旧僵化,不能起到有效约束。宗学里的学生都是宗子,聚在一起往往肆意妄为,飞扬跋扈。溪花书院位于山水间,是处清净地,在读的都是平民子弟,去到那边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书生,一心读书。
“孩儿对去溪花书院就读,并无怨言。”赵由晟知道临行前,一向强硬甚至有点不讲理的老爹却心生担忧了。
赵父拍了下由晟的肩,心里安心道:“由晟,如此便好。你用心读书,日后考取功名,才能为官家(皇帝)分忧。”
知子莫若父,老赵又岂会不知道,他这个儿子绝非平庸之辈。
赵由晟点了下头,其实他对考取功名不感兴趣,就是在前世也是如此,也未必想为皇帝尽心效力,他的追求不在这里,但多读点书并无坏处。
第二日一早,钱伍父子挑上赵由晟的行囊,随从由晟前往位于茶溪的溪花书院,赵父将儿子亲送至城门外。
像赵父这样的硬汉,也就揽下儿子,叮嘱他到书院要尊师爱友,与人亲善。
三溪先生本是茶溪人,在茶溪畔建溪花书院,收有十四五个学生。他收生徒不求人数多,重在质量。
赵由晟主仆来到溪花书院,三溪先生亲自接待,且知他要来,早为他准备好斋房。一路劳累,由晟入住斋房,便让钱六去斋舍后头的那口井打盆水来,他对溪花书院很熟悉。
钱伍将由晟送至溪花书院,待由晟安置下来,他便就离去,只留下钱六,供由晟日后差遣。学生家奴的房间就在斋房隔壁,主仆虽分开住,喊一声就能听见,隔扇院门,早晚过来伺候方便。
钱六笨手笨脚,赵由晟自己拆箱,铺床铺,挂床帏,听到身后脚步声,他一回头,见到一张笑脸,那人喜道:“山长与我说,即将有位舍友到来,小弟俞恩泰。”
“赵由晟。”
由晟放下手中的事,对俞恩泰回礼。
俞兄啊,我们又见面了,这可是续上一世的同窗情呢。
三溪先生的门生,书呆比例很高,有趣的人难得,前世被老爹送来这里读书,远离繁华的城市,赵由晟很抵触,而今他心态不同,享受清闲生活。
溪花书院的日子,很多初来的学子都不适应,甚至苦不堪言,这里的伙食清淡,三溪先生是一箪食一瓢饮,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的实践者。吃着粗米饭,喝着豆腐鱼汤,菜肴也不过是萝卜茄子咸菜煎鱼,禽肉猪羊肉不常有。锦衣玉食的生活过习惯了,换换胃口也不算什么难事,对赵由晟而言。
书院生活寡淡如门口那条寂寥的溪水,清早到山林间去,听三溪先生讲学,午后在斋舍里温习,夜晚早早就熄灯入睡,日复一日。
这段看似无趣至极,实则充实的日子,让赵由晟的学业大有长进,三溪先生治学严谨,诲人不倦,不亏是位当地名儒。
起初赵由晟到溪花书院来,老赵时时遣钱伍过来探看,听说儿子在这里已然适应,就也不再过问。老赵那边的事务忙得很,宁县处于山岭地带,山丘林地交错,时有狡民聚众为盗,为害乡里。
寒冬,学生们跟卖炭的老翁买来木炭,山里冷,在房间读书,得不时换手揣兜,手指冻得发麻,甚至鼻涕直流。唯有赵由晟体魄最佳,他除去读书外,也进行锻炼,清早或傍晚会去爬山。
这日清早,三溪先生不在不用早课,天又冷,同学们缩在被窝睡觉,斋房外一片寂静。俞思泰第一个爬起床,走到赵由晟的床边,摇他肩,问:“小弟要去改善伙食,赵兄同去?”
绝大多数同学都是无趣之人,唯独这个俞思泰是个风趣且不守规则的人,而且这家伙还是由晟的舍友。
赵由晟起来穿衣,取井水洗脸,走出溪花书院,俞思泰正在外头等他。俞思泰圆脸,富家子弟,待人热情,个头也不高,有时会让他想起赵庄蝶来。
两人结伴前往与书院邻近的一座村子,俞思泰跟村里的农户买鸡鸭吃,他出手阔绰,农户也乐得帮他拔毛宰杀。
俞思泰会在林地里将一只肥鸡,或者一只肥鸭架起来烤,看他乐呵呵地往火中添柴草,也说不清,他是真馋,还是玩心重。
赵由晟则去酤酒,村里有酿酒的人家,不兑水,酒醇厚而甘美。
两人坐在土堆上,温酒,酌酒,吃烤肉。这个时候,俞思泰的话总是很多,赵由晟听着,偶尔搭上一句。在俞思泰看来,赵兄这人寡言,让人看不透,可又给他值得信赖的感觉。
俞思泰手中拿根烤得出油,表皮酥脆的鸡腿,满意咬上一口,他说:“赵兄脸上少有笑意,起先,小弟还以为赵兄很难相处咧。”
赵由晟捏着小巧的酒杯,呷口酒,淡然一笑。
“后来混熟,才知道赵兄人还不错。”俞思泰躺在草地上,望着不远处的农舍升起炊烟,溪花书院有学田,那是佃户的房舍。
书院生活虽然乏味枯燥,可四周风景着实不错,山清水秀的。
若不是俞思泰提,赵由晟自己也没察觉,在别人眼里他不拘言笑,他一手搭着膝盖,一手举酒杯,于山岚中若有所思,他抬头一口将美酒闷下。
两人返回溪花书院,已经是黄昏,沿着茶溪慢悠悠行走,俞思泰有几分醉意,讲起他家的情况,说了一路。
他是南溪人,家中有陶窑,十分富有,但他爹信算命先生的话,说他日后必会考取功名,位居高官,又因他顽劣厌学,竟给送到溪花书院来,真是个亲爹。
“我爹总说商不如官,商不如官。”俞思泰说得挺恼,“可是我们南溪,就出了位鼎鼎有名的巨商,海外尊称他为义士,又受朝廷赐封为承节郎,有钱有势,哪里不如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