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破碎[星际](131)

　　“三。”
　　他的身体狠狠颤抖一下，终于颤巍巍有了动作，抖索着伸出手，推开衣柜门。
　　“砰砰砰！”
　　激光穿越衣柜的柜门，带起几丝黑烟。里面的人被动扑倒出来，胳膊还半举着，仰在地面，脑袋上有三个被烧穿的洞口，已经看不清面目。
　　拍摄仪飞近，给了几个特写。
　　另一个机器人走近，在尸体身上盖了个激光戳，上面是他的名字和所属籍还有公民编号。
　　一行人功成身退，机器人在后面拖着尸体，尸体于飞行器内被处理掉，成为一滩养料，在经行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时候被扔下去，与美丽的自然风景融为一体了。
　　然后飞行器飞往下一处。
　　唐敬站在内阁大楼的最高一层上，俯视着下方变得寂寥了的街道。
　　大厅很明亮，一整面墙壁都是透明的，光芒从外面高处斜着照射下来，铺满整个地面。
　　唐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唐瑨便是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
　　唐敬甚至没有回头，便知道了他的到来，语气淡漠：
　　“你从唐家消失了三个月，在我眼前消失了八十二天。”
　　唐瑨身上还穿着军装，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要知道他向来是个懒散闲人，尽管是部长，也并没有不作为，可实际上能出现在军部的时间并不多。
　　他之前倒不像是个军人，像是个专门处理军部事务的政府官员。
　　可实际上军部同政府间还真的并无一丝关系可言。
　　无法想象当有一天唐瑨的副官竟然发现唐瑨穿着久违的军装正正经经出现在办公室里、并且一连许多天都保持着惊人的出勤的时候，震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是的。”唐瑨没有继续往前走，而只是站在入口，远远望着唐敬的背影。
　　他心想，唐敬为什么要是一个有野心的聪明人呢。
　　野心太大，也太脚踏实地。
　　所有贵族都沉浸在自己的至高尊荣和优越感里，照不清事实，甚至连自己基因如何得来都漠不关心；即使知道贵族的所谓天选基因完美者其实都是人为，也不会认为这个对自己会有什么威胁、有什么担忧的必要。
　　而唐敬不一样，他从一开始便担忧自己的地位会保持不住，会从脚下溜走，他时刻警醒而前行着，时刻都要把一些东西握得更紧一些。
　　唐敬说道：“涛儿也消失了很长时间。”
　　唐瑨不置可否道：“是么。”
　　“我寻找过一遍，但没有找到线索，所以剩下的唯一一个，他是在你军部，是么。”


第151章 躲藏
　　唐瑨没有说话。.
　　他知道对方这次给出唐万里这个借口引自己来见面, 不会只是为了唐涛。
　　他要干什么呢？
　　“你觉得这样太过了么？”唐敬突然问道。
　　唐瑨一愣。
　　对方自顾自道：“这样的清洗太彻底，牵扯太多无辜，兴许还会让许多人寒心, 但没关系，总不会再敢有不满。”
　　唐瑨道：“如果家主是终于感觉到有了些负罪感, 要我开导，那我做不来。”
　　“负罪？不会的。”唐敬慢慢转过身。
　　他的脸逆着光，看不分明, 头发一丝一缕都很整齐，衣袍形状一丝不苟。
　　唐敬一步一步朝着唐瑨走来，一面开口说道：
　　“不能够再放任这样的自由，哪怕只是表面赋予的自由都不能够了。必须要让所有人知道, 他们在受谁的管辖和统治。既然表象的民主会给人以他们能够自由行事、甚至反抗统治的错觉, 那就干脆收回。把权力更加集中起来，无人胆敢冒犯。”
　　唐瑨不为所动, 神情动作都没什么变化。他反问道：“所以呢？”
　　唐敬说道：“军部——”
　　唐瑨道，“不。”
　　唐敬猝然被打断话语，不悦地皱起眉。
　　唐瑨继续说：“军部之所以不受政府部门管辖, 原因是什么, 家主知道么？因为军部所守护的从来不是、也不能是统治阶级, 不是决议的上层, 不是皇室，不是贵族，而是一整个帝国。”
　　“唐家自先祖一代便掌管军部, 直到父亲之后，家主您成了内阁首相。”
　　“但我不觉得您会连这条家规都不记得了。既然当初家主您选择了从政的道路，我如今既然是军部部长，那么我也绝对不会打破这样的平衡。军部不会单单为贵族和皇室所用，更别说目的是为了肃清帝国民众。”
　　说完这一番话，唐瑨没有留恋地转身，直接离开了。留下唐敬目光晦暗地望着他离开的地方，半晌突然拿起旁边的玻璃摆设，狠狠摔到地上。
　　没有完结的事情还在继续，唐瑨步行走回军部的路上遇见了许多在道路上巡逻的机器人，还有战战兢兢严谨在悬浮轨道上行驶的家庭飞行器。
　　飞行器在低空缓慢地滑行，几乎与唐瑨同一速度。悬浮轨道两边设置了速度监控装置，上面的红灯时而闪烁一下，仿佛显得很阴诡，十足让人心惊胆颤。.
　　军部大楼与政务大楼各自在风行大道的两侧，而顺着宽阔而空旷的风行大道朝内，尽头便是皇宫所在。
　　高高在上的神明之主一样，只用它的面貌俯视着感化众人。
　　帝都星开始肃清的这些天，皇室一直都没有出面，原本应该在军部挂职的大皇子也不见身影，简直就是所有人都龟缩在了皇宫内。
　　唐瑨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军部……军部不受政治部门掌控，同样的也不了解政府。
　　军部内平民居多，但皇室要平衡，让贵族的起点和军衔升任都要比平民容易很多。因此军部内真正有掌权的，十分之七都是贵族。
　　皇室纵使无权直接命令军部为之调兵做事，但一些将领却是皇室的忠诚拥护者。
　　然而又为什么忠诚呢？
　　唐瑨的手指摸上自己的枕骨。
　　皇室，这个真正拥有整个帝国的势力，真的是……太胆小了。因为他们对于军部的忌惮，整个帝国同一时间只能够有一位元帅，而非均衡地几位元帅各自坐镇一方领域。甚至要把帝国的唯一一个元帅拘在帝都星，只因为袁越是个平民。
　　他又……能够做什么呢？
　　刚刚进入军部大楼的脚步一停，然后转向出去。
　　他召来了自己的悬浮车，方向朝着唐家的坐落处。而那也是更远的地方，唐家所在地的郊外。
　　——那里是唐家老家主，唐嵘现在的住处。
　　*
　　黑云城原本已经住得人满为患，这几天过去，人已经肉眼可见地减少了。街道上随处安置的人莫名消失，只剩了一系列行李随意仍在地上，第二天被打扫的清洁机器人收走；后来赶不上去中央汇报身份和所属籍、或者根本不能汇报身份的寄居到别人住处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出便回不来了。
　　整个黑云城有多少房屋，留下了多少人，似乎被计算得极其精密。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眼睛时刻都在城市上空看着众人似的，掌控所有，调控一切，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可以当成是下一刻他们消失的理由。
　　不是做错了什么，而是不合完美的秩序。
　　这个城市只要这么些人，这样正好能够住满每一所房子的人，多一个都不行。
　　也不会告知所有人他们要的不是治下，而是秩序，不等他们转移出这个城市去，就自动被清理了。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人向中央的那个巍峨区域举报什么。
　　“反和平”？“反帝国统治”思想？
　　向这些外来者举报？
　　黑云城的生活死气沉沉，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人的数量也已经控制住了，暂时相安无事。
　　连亭和唐涛这几日穿着军部的隐形作战衣辗转躲藏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里。隐形衣只是能够忽略信号和射线的扫描探查而已，并没有真的隐形的效果，所以二人在这个城市紧张的几日，几乎一刻没有停下，在一处角落歇息稍许，便又迫不得已转移到下一个地方，以防被发现，被逮捕。
　　唐涛即使算是历练过了，在帝都星上的也是军事学校，并没有娇养，但毕竟是贵族，此前能够劳累的东西也没有多少。他这次是最狼狈的时候了，因为要躲藏，双腿的肌肉因为过度运动而抽疼，接着又在接下来的躲藏中适应疼痛。这样反反复复，让他有些麻木。
　　两人暂且在两座房屋之间的一处夹道停了下来，连亭低头看向撑着膝盖不住喘息的唐涛，递过去一截沙蚁触角。
　　城市被一个连接了中央网络的护罩笼盖住，他们不能够轻易外出斩杀沙蚁兽来获得水源，现在两人只剩了三天的水量。
　　而在管辖长处报备了身份和所属籍的居民会由机器人挨家分送水源。但外来的官员又能知道多少这里的实际情况，分发的又不可能是沙蚁触角，所以最终分发下去的水源，最终每天能有几滴抵抗住蒸发而落到人的嘴里去，谁又能知道呢。
　　唐涛接过一截触角，大口地咽下去。
　　黑云城内起了风沙，沙土细细地从地面上升起。外面一眼便能望到黄色的无垠沙地，那里起了旋儿，越来越大，呼啸着，鼓动了一会儿，之后落下静谧了。
　　唐涛收回目光，看向连亭，欲言又止。
　　连亭问道：“怎么了？”
　　唐涛道：“我们要怎么出去？如果继续呆在这里的话，总有什么时候会不察，被他们抓住的。”
　　上空频繁地总有监控仪器在飞行着，探知下面的情况，探查哪里有管制之外的人，他的摄像头里会分析道路上出现的每一个人，与资料中已经在中央录入资料的人相比较。没有在其中出现过的人，则会被紧接着赶来的飞行器给挟住抓走。
　　他们能够躲藏三天五天，三个月五个月呢？甚至是……三年五年呢？
　　这些前来“清洗”星球的官员是帝都星派来，是贵族大臣们派来。他清楚那些人的行事风格，清洗将持续下去，在这样边远的之前少有管制的星球，持续三年五年的监控并非不可能。
　　他们不能一直这样窜逃下去。
　　连亭却摇摇头，“不能走，至少，不能是我们先走。”
　　唐涛皱眉道：“什么意思？”
　　连亭反问：“那么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唐涛一愣。
　　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明明是贵族啊，明明只要向官员示明身份，是不可能被随便杀害的。他的终端信息连接着帝都星唐家，连接着唐家家主唐敬，帝都星指派来的官员不敢让自己出事。
　　那么他为什么就……没有想过直接通过那些官员回去帝都星呢？
　　唐涛抬头看了一眼连亭。连亭眼神很透彻，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似的。唐涛不禁移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