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徽禛闻言挑眉:“这么说来这里的地方官不怎么样嘛,我还道刘巡抚他们是有本事的,结果不但把良民逼成流寇,还不能善后,那要他们这些当官的做什么?”
杨镖头默然,不再接话。
谢徽禛笑了笑,又说起别的:“再过两日就能到灞州了,待将我们送到那里,杨镖头你们便直接返回寻州吗?”
对方道:“我等会在灞州的分舵里待上几日,若小郎君回去的时候还有东西要运,可再找我们。”
谢徽禛问:“到了灞州,我这些东西当真能卖出去?我东西这么多,贸然来这,不会抢了别人生意被当地势力排斥吧?”
杨镖头:“小郎君放心好了,您是我们崇原镖局护送进城的,到了灞州便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谢徽禛的内侍泡了茶来,问谢徽禛要不要烧水来洗把脸,谢徽禛随意“嗯”了声,叫那杨镖头也喝茶。
杨镖头与谢徽禛说了声谢,目光不经意地在他内侍身上转了一圈,端起茶碗一气喝了。
放下后他稍顿了顿,接着道:“小郎君若想多赚些钱,不如去灞州下头的黑水县碰碰运气,那里也有个市场,不比灞州府的大,但规矩少一些,需要缴纳的摊位费也低,连商税都收得比灞州府要少,有不少外来商人怕被灞州当地商会找麻烦,都会去那里做买卖。”
谢徽禛略意外,这还是这杨镖头第一次主动与他表现善意,分明他也可以不说这些事情。
“那我是得去看看,多谢提醒。”谢徽禛笑道。
后头便没再多说,杨镖头又回了他自己那边去,安排人守夜。
萧砚宁目视着他背影,片刻后转头小声与谢徽禛道:“少爷,方才杨镖头似乎注意到德善了。”
德善是方才来奉茶的内侍的名字,谢徽禛这回来灞州就带了这么一个伺候的人,但宫里出来的公公,总归与一般仆从不同,若有心之人,大约能瞧出端倪来。
能用内侍的只有皇家和各王府、公主府,钱珲这个伯府出来的少爷是不能用的,但谢徽禛倒不担心这个:“他疑心归疑心,难不成还能掀了德善的裤子看?”
萧砚宁:“……”
谢徽禛道:“明日叫德善画些青渣到脸上,打消他的疑虑便是,德善最擅长为人伪装容貌,应当不难。”
萧砚宁闻言好奇问了句:“少爷身边人为何要伪装容貌?”
谢徽禛轻咳一声,没多解释:“……偶尔为之。”
倒不是伪装容貌,是帮他化妆而已,他年岁渐长后面部线条逐渐变得硬朗分明,再想扮作姑娘家并不容易,全靠德善这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这些是不好说与萧砚宁听的。
好在萧砚宁并非刨根问底之人,谢徽禛不多说他也不再问。
之后德善帮他们在草垛上铺开被褥,谢徽禛也不管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拉了萧砚宁与自己抵足而眠。
萧砚宁起初有些不自在,后头被谢徽禛揽住腰贴上他温热身体,便也逐渐放松下来,闭了眼。
睡得却不踏实,毕竟是在外头,且这荒庙四处漏风,哪怕生了好几个火堆也冷得很,半夜萧砚宁从睡梦中醒来,仍被谢徽禛揽在怀中。
不知什么时辰了,荒庙中寂静无声,只有守夜之人偶尔的私语,大多数人都在酣睡。
怕吵醒谢徽禛,萧砚宁没动,谢徽禛垂下的一缕发丝贴在他面颊边,叫他觉得有些痒,双手都被谢徽禛禁锢在怀抽不出来,他只能试着轻吹,想将那缕头发吹开。
试了几次后耳边传来谢徽禛带笑略哑的声音:“砚宁,你做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睡觉,好玩吗?”
被抓个正着的萧砚宁不太好意思:“……我有些痒。”
谢徽禛这才抬手,拨开了自己的头发,再落下去,握住萧砚宁被子下的手。
手指摩挲过他掌心,谢徽禛陡然变了语气:“你手怎么这么凉?冷?”
萧砚宁只得说了实话:“是有些冷。”
“先前怎么不说?”谢徽禛坐起身。
他动静一大,就躺在他们不远处浅眠的德善也醒了,过来问谢徽禛有什么吩咐,谢徽禛叫他去烧了壶热水,给萧砚宁灌了个汤婆子,再叫人多拿了床被子来。
萧砚宁有些汗颜,大半夜的他也不想这般折腾,无奈他这身体实在不争气。
看到萧砚宁将汤婆子抱入怀,谢徽禛紧蹙起的眉头稍松,问德善:“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的话,刚至寅时。”那内侍道。
“还早,”谢徽禛拍了拍被褥,示意萧砚宁,“躺下再睡一觉。”
萧砚宁点了点头。
重新躺下后一时半会地却没了睡意,在这种地方很多话也不方便说,所以谢徽禛没说话,萧砚宁也不说,谢徽禛握住他一只手,将他揽回怀中,轻拍了拍他的腰:“睡吧。”
萧砚宁回握住谢徽禛在被子下的手,闭起眼。
他听到谢徽禛在耳边的轻笑声,没再睁开眼,很快睡沉了。
萧砚宁的呼吸声逐渐平稳,谢徽禛揽着他不再动,望向前方燃烧旺盛的火堆,点点火光映在他眼底,后头便也闭了眼。
冬夜沉寂,再无人说话,只余火星舔吻枯柴偶然发出的噼啪声响。
第33章 借你吉言
到灞州后这一趟走镖就算是结束了,谢徽禛付了尾款,之后便与镖队分道扬镳。
他们在灞州府里待了几日,基本都在那个集市上转悠,买了些看得上眼的小东西,但没下过大笔的订单,也有人因瞧见他们是由崇原镖局护送来的,来打听他们做的什么买卖,但谢徽禛没给人套近乎的机会。
他的那些手下则悄无声息地出城,分成几路去这灞州治下的各处地方,搜找那凭空消失的了铁矿。
仍是一无所获。
傍晚之时,又一队人从外头回来,禀报来的消息与前几日一样,未有所得。谢徽禛免不得有些失望,语气也更严厉了几分:“那便继续去找,别说这些没用的。”
萧砚宁自院子里进屋来,一走进门就听到谢徽禛拔高的声音,他看一眼那些低头挨训的侍卫,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
那几人领命退了下去,萧砚宁亲手倒了杯茶,递到谢徽禛面前:“少爷别动怒了,这事本也急不来。”
其实之前谢徽禛的心态一直很平稳,到了灞州这里才变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萧砚宁看在眼中,心知这事长久以来压在他心里,这么多年没个结果,即使面上不说,想必是耿耿于怀的。
谢徽禛接过茶喝了,神色已恢复如常,“嗯”了一声。
再又问萧砚宁:“我方才动怒了吗?”
萧砚宁看着他:“没有吗?”
谢徽禛轻咳一声,解释道:“不是与你动怒。”
那些人毕竟名义上是萧砚宁的下属,真要责罚他们,萧砚宁这个统领也难辞其咎,谢徽禛怕他不好想,特地解释了一句。
萧砚宁道:“少爷便是与我动怒也是应该的,出来这么久,我也没帮上少爷什么。”
谢徽禛:“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萧砚宁点点头,问他:“后面少爷打算怎么办?一直在这灞州待下去也不是办法,时日长了,怕会惹人怀疑。”
谢徽禛一拧眉,道:“明日去那杨镖头说的黑水县看看吧,左右无事。”
之后便不再说这些,他问萧砚宁:“你方才在外头做什么了?”
萧砚宁解释道:“去客栈掌柜的那里订了些酒菜,一会儿会送来,少爷晌午便没什么胃口没吃几口东西,晚膳得多用一些。”
谢徽禛顿时笑了:“你怎还把德善的活给抢了?”
萧砚宁:“……少爷说笑了。”
谢徽禛招手将人叫到跟前:“因为看我中午胃口不好,所以特地去给我叫了喜欢的酒菜?”
萧砚宁问他:“少爷愿意晚膳多用一些吗?”
“行啊,越来越会说话做事了啊,”谢徽禛笑道,“我给你这个面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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