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翰林来了,萧复拿出奏折丢给他们:“照着写。”
翰林院的几个老头子发着抖,一个不敢写,萧复让人拖出去了,让他滚回翰林院。
剩下的硬着头皮写了,中间有不认识的字,问萧复:“千岁,这是哪个字啊?”
“你不识字,封地的封。”
写得太难看了,翰林一时没认出来。
几人写好,萧复拿给梁洪看:“梁公公,哪个最像宇文铎的笔迹?”
摄政王办事实在果决,梁洪心底惊诧不已,若萧复要这帝位,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梁洪选了一个,又说:“千岁爷,不过,这有些不像先帝的语气。”宇文铎哪里会那么直截了当的说让赵王死。
“不像就不像吧,”萧复并不在意,“就让他猜,他这么多疑的人,不是要猜到睡不着觉?若是进金陵,就是造反,正好将他杀了,他要是不敢进,就滚回老家去。”
梁洪:“可万一赵王他……回藩地起兵。”
萧复声音冷:“起兵造反?本王就先把他儿子杀了祭天。”
此时,赵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皇宫固若金汤,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赵王安插在宫里的奸细,昨晚就被揪出来处死了。萧复是宁肯错杀,也不错放一个,皇宫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到现在赵王什么消息也没有,眼看城门封锁,黑云压城,赵王忧心忡忡,估摸出了几种情况。
一,徐徽得手,文泰帝驾崩。
二,事情败露,徐徽招供。
三,徐徽反水,这是一出空城计,故意诱自己入城来个关门打狗。
如今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又担心儿子被定北侯抓了严刑拷打,吃了苦头。
夜幕深了,但还要许多事要萧复去处理。
自己在宫外那会儿,萧太后伤心欲绝,下懿旨要徐氏给文泰帝陪葬!赐她三尺白绫。将徐氏之子宇文煊关进冷宫,罚他禁闭三年,不得外出!
这懿旨已经下了,萧复问了一嘴:“二殿下呢?”
梁公公偷瞄了眼萧复的脸色,说:“许是……已经搬到冷宫了。”
“徐氏呢?死了?”
“应当是吧。”
萧复思虑道:“梁洪,你去看一眼,若徐氏还没死,暗中将她送到宁古塔去,找人看着她。”
梁公公一惊。
宁古塔向来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摄政王竟然要留徐氏性命?
梁公公在皇帝身边待了多年,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还一路高升到了御前大总管,梁公公一向最懂察言观色,但他只看不说,揣摩着摄政王这意思,难不成,是有立二殿下为帝的意思?
果不其然,萧复又问了:“二殿下在冷宫,可有人伺候?”
“只有一个冷宫的洒扫太监伺候,要不奴才给二殿下派遣两个宫女嬷嬷去伺候着?”
“不必,”萧复没抬头,“这苦让他受着吧。”
到了后半夜,萧复还没睡,坐在案前看没处理的奏章,看得烦了,这皇帝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御前站着的小太监已经在偷偷点着脑袋,打哈欠了。
寅时四更过,萧复就出宫了,让梁洪:“明日下午申时,本王再回宫。你把大殿下和三殿下,四殿下,都带到骑射场去,本王要考他们武功。”
马车将他送回秦淮河,萧复一上船,听见动静的金樽就醒了,穿着中衣推开门,抬首望向清晰的月光:“侯爷这个点怎么回来了。”
“你说呢,”萧复解开披裘,江水的凉意拂了上来,“今晚林公子跟你下棋到了几时?”
“您不让我下,我亥时三刻就不跟他下了,不到子时的。后来林公子就在被窝里挑灯看书了。”
“没让书童给他念么,在被窝里看?”萧复稀奇了,“他看的什么,又是诗经?”
“不是,是话本子。”
“话本子?”萧复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什么话本子,有字的,有图的?”
“就是……”金樽说不明白,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这方面他又不懂,道,“林公子看完就把书放回去了,我看见了,就是先前武哥抓来那个先生画的,两个人,这样这样的。”
他两只手卖力比划着,萧复抬手按下去:“好了,别比划了,我知道是什么了。”
这个林子葵。
檐廊下挂着的花灯轻轻摇曳着,晃荡出江波的影子,萧复摇摇头,笑了笑,又问了句:“他看了多久?”
金樽如实说:“在被窝里看了半刻钟不到,后来放回去,又翻开看了几眼。还说……说有辱斯文,然后就把自己埋被窝里了。”
第41章 金陵城(18)
林子葵平生看过无数著作, 却是头一回看这不正经的东西。他做贼心虚,怕被书童瞧见了,更怕萧照凌突然回来看见了, 于是就翻开在被窝里偷看几眼。
然而他只有一只眼,被窝里透个缝子, 光线昏暗,照在书页上。
这书上似乎是图画,林子葵看不清楚,全翻完了, 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无奈下,林子葵只能将书放回原位,可鬼使神差的,他却端来烛台,又翻开看了两眼。
仅两眼便让他险些打翻烛台, 眉心蹙紧地将书丢回去,心烦意乱用一堆儒学书和几本经书将它用力压着了, 脸色涨红地痛斥:“实在是有辱斯文!”
林子葵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想谢三爷的话, 想了两个时辰了,才决定看看这书的。
他问谢三爷萧照凌是不是他的师弟, 谢三爷的回答却不得要领, 聪明地避开了他话里隐含的提问。
需要遮掩了, 那似乎说明这个天方夜谭的猜测, 兴许是真的。
照凌他……
或许不是女子。
他又骗自己一回。
自己倘若娶他回家,怎么对爹娘的在天之灵交代?
若不娶, 自己就是悔婚。
矛盾的心情搅得林子葵心绪如麻, 寝食难安。他埋在被窝里, 不住地告诉自己,只要不同房,男子女子,没什么区别,回家成亲老乡问起来,自己也可说,娘子只是爱做男子打扮,照凌一穿上嫁衣,所有人都会信的。
只要不同房……
林子葵叹口气,自己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一辈子都不知道。
他看了书,更不能接受那种方式同房,自己又不是断袖,怎能对男子……那般行径!
林子葵还想。万一这全是自己的臆想,谢先生没有明说照凌是师弟,是不是说,他也可能是师妹?
被窝里闷得很,闷得他喘不过气来,铺天盖地的黑暗拥住了他。
萧复回来坐在床边看他一会儿,没有脱外衣,斜斜靠在他的床头眯了一觉,约莫一个时辰,就坐马车回宫上朝了。
皇帝驾崩,朝臣人心惶惶,再不上朝镇压敲打,不定人憋在家里,心里憋些什么呢。
林子葵起来时,只察觉到身旁还残留着一丝温度和气味。
他嗅了嗅,果真有香味。
照凌回来了么,林子葵坐起身来去找他,推开门,恰好看见岸边一辆马车离去。
这几日的情况,萧照凌也告诉他了。
林子葵知道他家里有丧事,头七还没过,故此忙碌得脚不沾地。
一仰头,上元夜猜灯谜得的花灯,还挂在檐下,被吹得摇晃,里头蜡烛已经烧干了。
昨晚萧复就批过奏章了,罢了一批官,如果官员正空缺着,萧复不假辞色,把陈元庆提拔成了禁军大统领。元庆有战功,又是摄政王的心腹,朝臣略有不愿,但也没人提出。
而今日大臣们最关心的,果真还是立储一事。
有老臣觉得:“千岁爷,自古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老臣以为,大殿下最为适合。”
而年轻直臣直言不讳:“大殿下快满十岁了,但也过于年幼了。臣想,先帝的兄弟正是年富力强的岁数,赵王军功赫赫,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微臣以为,赵王是良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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