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手掌撑着脸坐在龙椅右下侧的座位上,他身着四爪蟒袍,有些倦了,闻言慢慢睁开眼,睫毛半遮住黑眼珠:“你叫什么名字?”
朝堂众人大气都不敢出,赵王都敢提,不要命了么!
“微臣礼部侍郎,赵勉。”
萧复懒声道:“说得很好,但赵王和本王有仇,不予考虑,下一个。”
赵勉:“……”
早听闻摄政王萧复做事随心所欲,恣意妄行,原来是这么个随心所欲法。
下了朝,萧复在宫里用完膳,下午申时,在宫里校场考三位皇子的骑射。
自然,这四皇子太小,只能坐在一旁看着,今日出了太阳,宫婢送来瓜果茶水,小四殿下坐在萧复旁边,脑袋只到他腰那么高。
大殿下扭头目光沉沉地看着老三,心想老二被发配冷宫,已无力和自己争斗,还剩个老三,老三的马上功夫,比自己可差远了。
三殿下拉弓后,射了几次都射不到靶子,汗都出来了。
大殿下是十发弓,中六七发,射艺还算不错。许多当兵的,准头还不如他。每次一射中靶子,他脸上志得意满的笑意就会浓厚一分。
萧复脑袋搁在椅子背后的软枕上,打了个哈欠。
大殿下用余光看见摄政王这副无聊的模样,难道是自己射得不好看?他一下紧张,木箭刷地脱手飞出去,这箭歪得,朝一旁站着的太监直直地射去!
“小心!”三殿下朝那太监奔去。
“铮——”一把弯刀倏地飞出去,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见木箭被砍作两半,落在地上。
梁公公身上发汗,扭头一瞧。
是刚上任的禁军大统领陈大统领出的手。
三殿下松了口气,大殿下脸色一片煞白:“皇父,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一时紧张,射偏了。请皇父责罚!”
“没射到自己人便好,武器在手里时,更要注意。”萧复没说什么,招手道,“都过来。”
两位殿下都走过去,穿着兵甲,脸上皆是汗水涔涔的模样。
萧复问:“大殿下平素喜欢骑射?”
“嗯!”大殿下点头。
萧复:“那皇父便让陈大统领来教你骑射,”不等大殿下狂喜,萧复又道,“三殿下也跟着一起。”
三殿下脸上露出一丝苦色,显然是不爱这骑射,却也咬牙应了:“好。”
四殿下在一旁道:“皇父,煴儿不用学么?”
萧复斜睨过去:“煴儿还小,连木剑都拿不动,学什么武功。”
四殿下一本正经的模样:“煴儿学了,才可以保家卫国。”
萧复抬头看了一眼元庆。
元庆说:“属下可以给小殿下打一把轻巧的木剑,可以跟着一起学。”
四殿下欢呼:“皇父,大统领说了,煴儿可以一起学!”
萧复笑笑,点头应了:“那煴儿便一起吧。”
一旁的大殿下恍然大悟。
难怪皇父会唤小四“煴儿”,是因为小四喜欢这样自称,带偏了皇父。
大殿下琢磨了一会儿,也开始这样自称:“煜儿有一事,想请教皇父。”
萧复看向他:“你说。”
大殿下脸皮薄红:“煜儿每次拉弓,左右手皆可,左手准头更好,右手力道更足,煜儿不晓得单练那只手更好,皇父方才看了,可否给煜儿,一点指教?”
登时三殿下看大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萧复想了想:“用左手,准头是天生的,力道可以练。”
“多谢皇父,煜儿明白了。”
萧复没有跟三个皇子相处太久,便让他们去给文泰帝守灵了。
表面的风平浪静,并不能掩盖王朝的帝王驾崩。看这四个孩子里,唯一将孝衣穿得规规矩矩的,反而是老三。
这会儿热了,也没有摘孝巾。
先前萧复说过,喜欢孝顺的孩子,似乎只有他听进去了。
四殿下天真如一张白纸,根本不明白父皇驾崩意味着什么,也就不存在伤心。只是迷惘地问了萧复一句:“皇父,煴儿的父皇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是,父皇走了,”萧复低头看着小殿下,“以后皇父给你做爹。”
四殿下说:“那皇父岂不是要纳我的母妃为妃了?我母妃很漂亮的。”
萧复当即敲了把他的脑袋,低声道:“皇父心里有人了,不娶其他人。你这些话,是听宫人嚼舌根说的?”
“嗯,我听宫人们说的,说皇父一把年纪,还没有娶妻生子,后宫娘娘年轻貌美,许是可以另谋出路。”
萧复没有吱声,只是给了梁洪一个眼神。
梁公公马上领悟,这些乱嚼舌根的,先帝还尸骨未寒,都开始编排这些东西了!该死!
末了,萧复又回了昌国公府,这事一出,他还没回去过,他爹娘几次派人来找过他,萧复都选择有空闲就去看他的林郎,哪有空管爹娘。
这会儿一回昌国公府,就被他爹带进书房,关上了门。
颤着手指训斥他:“你真是胆大妄为!”
“爹,是长姐封我做摄政王的,你以为我想做啊?这都几十个时辰了,儿子统共才睡了三个时辰不到,你当我自己想这样么?”
昌国公知道他不想,萧复若是想谋权篡位,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也不会耐得住寂寞,在关内那种地方待七年了。
一听儿子许久没睡觉,现在看他,果真眼底一片疲惫之色,什么斥责都说不出口了。
“……罢了,你且知,这是一趟浑水,你沾了,你便要知晓后果。身旁要带好护卫,任你武功高强,也要提防身边人,吃的喝的,全要三十二分注意!你身边人手可够,我再派几个心腹给你使唤。”
“够了,我身边三个高手呢。”萧复打了个哈欠,“有什么事,等我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那你喝口汤,你娘给你熬的!”
“好。”萧复喝了汤,和明华郡主促膝长谈一番,实在没撑住回船上,就在昌国公府歇下了。
一闭眼,就睡得沉了,外衣都没脱。明华郡主喊来小厮给萧复宽衣,不知是认错了谁,喊了声林郎。
林子葵没等到照凌回来,也只好去睡了。
越是相处,林子葵便越是有一种、萧照凌这人他抓不住的感觉。
七日后。
文泰帝的灵柩还放在宫里,没有下葬。
太常寺卿择了下葬时辰,就在三日后。
皇帝驾崩,国之哀痛,储君之事不能再拖了。
萧复让梁洪带路,在皇宫里越走越偏,道路越来越窄,宫婢越来越少。
疏于打理的皇宫角落,荒凉得紧,这冷宫便是如此,多少人死在冷宫无人问津,尸骨都臭了。
萧复走到冷宫外面了,天气转暖,二殿下穿着一件脏兮兮的、不合身的长衫,小小的身影在屋檐下借光看书,头上戴着一条白色的布,不是专门的孝巾,更像是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白布。
冷宫落叶萧瑟,一个太监都没有。
萧复瞧见他脸上有青紫,怕是挨过打,所幸不是隆冬日,不然怕是冻死了。
萧复没站多久就离开了。
慈宁宫。
萧太后近日伤心欲绝,嘴唇发白气色憔悴。
勉强在萧复勉强坐直了:“立储一事,不能再拖了,要尽快选出新君,铎儿还在时,我与他说过此事,那时,他对老二是满意的,徐氏将孩子教得不错,我瞧着老大,老三,也都是不错的。”老四自然是最次选择,萧太后可不想天下人非议萧复“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贤以专其威”。
萧复说:“近日观察,我也正有此意。”
萧太后:“老大还是老三?你可,可曾给他通过信?”
知道他说的是太上皇,萧复说:“信我让人带去了,写了一个字给我,‘仁’,他想要的,是仁君。”
宇文铎便是教得坏了,所以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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