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门外一道人影闪过,接着一句焉弥语高声响起。
杜昙昼只听得懂最常见的几句焉弥话,但那人喊的他都听明白了,他是在说:这里有人!
杜昙昼和莫迟都反应极快,两人无需多言,拔腿就往外跑。
关马的平房只有那扇门能够出入,万一被外面那群焉弥人堵在房里,可就跑不掉了。
呼唤同伴前来的那个焉弥人,如他们所料,刚喊完人,就捡起地上的门栓想把二人锁在房内。
莫迟一个飞踢,连门带人一同踹开,紧接着与杜昙昼一起冲至门外。
但这时,被那人的呼喊叫来的焉弥同伙,如同地里长出来的一样,陡然在平房周围现出身形。
粗略一数,竟有十五六人,个个手持弯刀、虎视眈眈,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莫迟见到其中一人,立刻对杜昙昼说:“那边有个人是中心醉的伙计,就是他把唐达的尸体运进金沽阁客房的!”
“他们果然是焉弥人。”杜昙昼从袖管里抽出匕首扔给莫迟:“用得惯吗?”
“当然。”莫迟凌空一接,抓住刀柄,甩开刀鞘,不等所有人反应,持刀冲向离他最近的那个焉弥人。
杜昙昼抽出佩剑,朝空中一抖,剑身泛出森然寒光。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抛弃了只能做礼仪用的薄剑,换上了府里最锋锐的宝剑。
他手持长剑,也加入了战局。
焉弥人常用的武器,是如月轮般的弯刀,弯刀的优势在于马上,骑兵突击时,弯刀拔刀更快,又由于自带曲度,刺伤敌人时,能够大大加长砍伤造成的伤口,因而杀伤力更强。
但在平地作战时,仍是直脊刀更加顺手。
换了武器后,杜昙昼的剑法使得相当得心应手,短兵相接之际,锋利的剑刃招招见血,锐不可当。
而莫迟更不必说,他非常了解焉弥刀法,虽只持一把尺长的匕首,却进攻得游刃有余。
几番激战后,杜昙昼和莫迟身边都倒了好几个焉弥人。
这群人没料到这二人身手如此骁勇,渐渐萌生了退意,彼此对视了几眼,忽然转身往山谷中逃去。
杜昙昼拦下莫迟,叫他不要恋战。
“别追!山上说不定还有他们的人,我马上去通知驿站,让他们派兵来搜捕!”
莫迟看了眼那几个仓惶逃离的背影,听话地留在了杜昙昼身侧。
但那群人里,有个人跑着跑着,不知想到什么,陡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愣愣地看向莫迟。
少倾后,他好似认出了什么,瞪大眼睛,用焉弥语愕然道:“你是——乌石兰!”
莫迟一愣,转身便追了过去!
“莫迟?!”杜昙昼大声喊他的名字,但已经阻拦不及了。
“那个人认识我!”莫迟头也不回地说:“只有处邪朱闻身边的人才认识我!我必须要杀掉他!”
第9章 转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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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焉弥人见莫迟追了上来,转头就往两侧的山上跑,同时对着同伴大声疾呼:“他是乌石兰!就是他背叛了朱闻大人,刺伤了国王陛下!”
乌石兰,是莫迟潜伏在焉弥王庭时起的假名,在焉弥语里意为利刃。
本来还在四散逃跑的其余人,听到这个名字,竟纷纷停下了脚步。
在莫迟杀死舒白珩、刺伤焉弥国王后,乌石兰之名在塞外可谓无人不知,这群看似并不勇猛的焉弥人,在得知他就是乌石兰时,居然放弃了逃命,反而举起弯刀,向他包围过来。
莫迟速度极快,方才已追着他们来到山间,此地与山谷里的平房已经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而杜昙昼似乎还没追上来,莫迟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无妨,莫迟反手横持匕首,这样孤立无援的场面,他经历过太多次了。
视线在一众刀手身上扫过,莫迟嗤道:“知道我是谁,还敢留下来,该说你们胆大,还是说你们愚蠢。”
他的焉弥语说得相当标准,甚至比他的官话还要地道些。
畏惧于他释放的杀意,也畏惧于乌石兰之名,这七八个包围莫迟的焉弥人,一时竟不敢马上冲上来。
但其中有个年轻的,或许是想用莫迟的命领功请赏,突然大吼一声,挥着弯刀朝他肩胸砍来。
“找死!”莫迟左脚向后一撤,弯刀从他眼前划过,他一把攥住那焉弥人肩膀,抬手就是一刀。
匕首扎进那人肩头,只听他一声痛呼,弯刀落地。
莫迟拔出匕首,一脚踹在他膝盖,那人捂着肩膀,痛叫着跪在地上。
同伴的鲜血激起了其余人的斗志,几个人对视一眼,一拥而上。
莫迟抓起一把土,朝冲在最前方的两人脸上撒去,那两人抬手一挡,只见莫迟左右两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人忽地感觉大腿剧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腿上已被莫迟的匕首划出长长的血口。
又是两个焉弥人倒在地上。
莫迟把匕首上的血往侧旁一甩,狠厉道:“还有谁要来送死?”
但就在这时,刚才被他捅伤肩膀的人,不知从哪里暴发出一股巨力,腾地直起腰,从身后把莫迟拦腰一抱,伤口的疼痛让他怒吼道:“杀了他!杀了他!”
寒光一闪,弯刀即将贴面而至,莫迟猛地侧头,刀尖刺破了他的脸颊,同时又有一人持刀捅向他的侧腰。
莫迟被身后人紧紧抱住,挣脱不开,眼看躲闪不及,用力向后一倒,压着身后那人重重摔在地上。
那人腹背受力,蓦地吐出一口血,手臂上的力也松了。
莫迟甩开他就地一滚,但对方人多势众,乱刀之间,莫迟只觉手臂一凉又一热,这是他非常熟悉的感觉,不用抬起来看都知道,他定是被刀划伤了。
顾不得查看伤口,其余几人的弯刀已合围而至,齐齐向他刺来,莫迟也不起身,抱住离他最近那人的双腿把他拖倒在地,旋即带着他往后翻身,将那焉弥人挡在后背,当做人肉盾牌。
那人惨叫一声,被自己人连刺数刀,鲜血喷涌而出,甚至溅到了莫迟脸上。
可这是莫迟能找到的最后的缝隙,数把弯刀再次从四面八方刺向他,密不透风刀墙无处可躲,莫迟咬紧牙关,等待着中刀后的剧痛。
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耳畔传来破空之声,一把羽箭带着万钧之力从后方射来,直直把一个焉弥人向后钉在树上。
莫迟以手臂作挡,撞开压在身前的刀刃,连着几个翻滚逃出包围圈,鲤鱼打挺般跃起,站直身体后,才往身后看去。
——是杜昙昼!
他站在一块大石上,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弓箭。
刚才他迟迟不出现,是为了在不被焉弥人发现的情况下,悄声接近,占据有利地形。
杜昙昼不给焉弥人喘息的机会,抬手搭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簌簌几声响过,莫迟身边又有几人被箭射中,丧失战力。
杜昙昼疾声道:“我已通知驿站翊卫!他们马上就到!劝你等速速束手就擒!否则我绝不手软!”
杜昙昼箭法高超,可谓百步穿杨,他出现后,情势似乎发生了逆转,还能站在现场的剩下几个焉弥人,畏惧于羽箭之威,不敢擅动。
杜昙昼喊道:“把弯刀放下!”
几人却不肯动。
“把刀放下!”杜昙昼拉开弓:“我数到三!”
几个焉弥人还在迟疑,谁知他数都不数,直接一箭射来,箭头扎进一人脚中,那人哀叫一声,抱着脚摔倒在地。
其余众人不敢再犹豫,被迫放下了武器。
杜昙昼举着弓,从大石上跳下,小心翼翼地向莫迟走来。
“你没事吧?!”见到莫迟胳膊上的血,杜昙昼眉峰狠狠一跳。
莫迟短暂地一摇头,双眼仍旧带着杀意,还未从刚才的搏杀中抽离。
“全都跪下!”杜昙昼心中浮起一股怒意:“敢在缙京城外聚众杀人,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几人不情不愿地跪下。
杜昙昼一边分出神盯紧焉弥人,一边走到莫迟身前,忧心地看向他的伤口:“应该只是皮外伤,回去找大夫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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