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昙昼的心像是被烧红的铁钳死死钳住,酸涩与疼痛连翻上涌,连眼眶都跟着酸疼起来,禁不住要流出眼泪。
——他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莫迟重重喘出一口气,却发现自己仍旧无法开口。
他用力咬紧牙关,忍耐良久,才从紧闭的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没有杀周回,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对他下得了手,周回他……是自杀的。”
说出这句话,莫迟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他本就淡的唇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那双圆而上翘的眼睛里,写满愧疚与苦痛。
“我本来有很多种办法可以救他,他本来不会死!”心脏传来钻心的锐痛,莫迟不得不弯下腰,攥住胸口的衣服,才能抵御愈演愈烈的疼痛。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迟了那三天的话……载誉归来享受荣光的,明明应该是他!”
第109章 鹿孤当晚就招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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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从乌今绕了一大圈的候古与舌人,终于从缙京赶到了焉弥王都。
“是他!”候古躲在街角,看着从不远处经过的鹿孤,对执骨笃定地说:“就是他!他就是阿伏干的养子!”
执骨敏锐地察觉到一个细节:“养子?也就是说,他可能不是乌今人?”
候古的脑子转得比他还快:“执骨少爷,若那鹿孤不是乌今人,您不就更有理由让摄政王怀疑他是夜不收了?”
执骨很高兴,但他依旧谨慎。
除了伪造鹿孤暗通大承的证据,他的计划在实施的过程中,还有一个最大的阻碍,那就是乌石兰的存在。
鹿孤是他的好友,不管出于兄弟情义,还是为了自保,一旦执骨向处邪朱闻告发鹿孤,乌石兰都会倾尽所能替对方摆脱嫌疑。
就算把全王都的乌今人都捆在一起,放到处邪朱闻心中那杆天平上,也抵不过一个乌石兰的重量。
所以一定要等到乌石兰不在处邪朱闻身边,最好是不在王都,执骨才敢执行计划。
所以,尽管假的人证和物证都已经准备齐全,可执骨一直都没有对鹿孤发难,而是耐心地待在王都,静静蛰伏着。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过去,就在焉弥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暴风雪后,执骨的眼线替他打探到了消息。
三天后,乌石兰要奉摄政王命令,前往王都西北的城池送信,一来一回,需要两日时间。
得到消息后,执骨对候古和舌人命令道:“只要乌石兰一离开王都,你们就随我进宫拜见处邪朱闻。”
两人都表示听命,但执骨的近侍却不同意:“少爷,两日根本不够,就算您们一进宫,处邪氏就信了您的说辞,把鹿孤抓了,等到第二天乌石兰就回来了,只要他开口求情,说不定鹿孤马上就会被放出来,根本无法利用他的罪名伤害乌石兰的地位。”
执骨转念一想,也觉得有理:“你认为我们应该等下次机会?”
近侍摇头:“这种机会可遇不可得,一旦遇到,我们必须抓住,绝不能放过。”
执骨慢慢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我听懂了,你是想让我想办法拖住乌石兰的脚步,让他不要那么快回来。”
“不错!”近侍:“小人想,能不能派一个人去,在他回来的路上截杀他。当然,绝对不能伤及他的性命,乌石兰一旦死了,处邪朱闻定会下旨彻查,届时我们所有人都会暴露,只要重伤他,让他晚几日回城即可。”
执骨展开这几个月他费心搞来的王都周边地形图:“乌石兰应该会沿着这条路往返。”
近侍看了一会儿,在西北面的某处山谷点了一下:“这个地方最适合埋伏,不仅地形狭长,而且属于山地,肯定还存有大量积雪,乌石兰受伤后肯定更难通行,又能延长他不在王都的时间。”
执骨有些担忧:“你的方法自然很好,可是焉弥人人皆知,乌石兰刀法高强、远超常人,如何保证我们派去的杀手不被他反杀呢?”
“保证不了,整个焉弥都没有人敢保证,能单枪匹马重创乌石兰。”近侍说:“因此,我们派去人一定要足够忠心,一旦失手被乌石兰抓住,绝对不能供出我们。”
这时,与执骨同来的随从中,有一人自告奋勇:“执骨少爷,小人愿意去!”
此人名为解披,是乌今国出名的猛士,一直追随在执骨左右。
解披不是莽夫,他告诉执骨:“昨夜的暴风雪后,就连王都的积雪都没到大腿了,那片山谷的雪只会更深。乌石兰回来路上,经过前一日的奔波,定是人困马乏,加之天寒地冻,就算他有通天的武功,又能发挥出几成?”
他把手放在胸前向执骨行礼:“小人愿意替少爷分忧,倘若被乌石兰击败,小人立刻自我了断,绝不会供出少爷!”
万事俱备,只待乌石兰动身。
几天后,乌石兰原定返回王都那日,在住所焦急万分的执骨,终于等到了解披传回来的口信,短短的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不辱使命。
执骨长长呼出一口气,表情慢慢归于沉静。
他马上要进宫了,在处邪朱闻面前,再小的破绽都是致命的。
“走吧。”他正了正头冠,带着候古和舌人上了马车。
车轮碌碌,目的地是摄政王的宫殿。
莫迟:“后来我调查了才知道,当天晚上,处邪朱闻就把周回抓了。”
杜昙昼满脸不忍:“然后周回为了不连累你,受尽酷刑也宁死不招,最后在狱中……自尽了?”
“不。”莫迟接下来的话让杜昙昼相当惊讶:“周回入狱当晚就招了,他没有承认他是夜不收,但他却承认了将消息泄露给大承的事。他说他是为了钱,而他的消息来源,正是数月前被杀的蔡七。”
短暂的怔忪后,杜昙昼渐渐回过神来:“我明白了,他是在用这种方法,让处邪朱闻不再怀疑他是夜不收?”
“对。”莫迟唇边泛出一丝笑意:“你还是那么聪明,不愧是我喜欢的……”
杜昙昼的心突地一跳,他很想听莫迟把整句话都说完,又觉得在这种时候说表白似的情话,听上去格外像不吉利的预兆。
莫迟终究没有把那句话讲完,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杜昙昼,低喃的尾音消散在风中。
“处邪朱闻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他得知鹿孤招认的那一刻,他就对执骨的诬告产生了怀疑。”
说到这里,莫迟勾唇一嗤,满带讥讽:“执骨也不算是诬告,毕竟他做梦也想不到,鹿孤竟然真的是夜不收。”
鹿孤下狱后,处邪朱闻没有休息,一直坐在大殿内,等待审讯官的汇报。
不过一个时辰以后,负责审问鹿孤的官员就进宫求见了。
“你是说,这个叫鹿孤的什么都认了?”处邪朱闻挑起一边眉毛,像是非常惊讶的样子。
审讯官:“是的朱闻大人,鹿孤说他的确卖过一些消息给大承,通过这种办法赚了不少钱。属下去他家中查过,他住的地方看似普普通通,实际上床底墙角还有柜子里,都藏满了钱。”
“他的消息来源呢?”
审讯官:“鹿孤说,他的消息来源,正是几个月前被处死的叫蔡七的夜不收。”
“蔡七?竟然是他?”
“是。”
处邪朱闻略作思索,道:“继续审,给你三天,别把他弄死了,让他把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
审讯官领命离去,大殿重新恢复寂静。
老宰相斟酌片刻,思索着开口:“朱闻大人,且不说鹿孤所言是真是假,倘若他真与蔡七有接触,那我们又怎能保证,他不会是另一个夜不收呢?”
处邪朱闻冷冷一笑:“你也做了快十年的宰相了,这十年里,我们杀过多少夜不收,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这……臣对大人一片忠心,没有任何悖逆之想,从未接触过夜不收,又怎会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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