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这么说,十二皇子就拿他没办法了。
然后柳池就被十分郁闷的十二皇子灌了个烂醉。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头痛欲裂,柳池还是头一回喝上这么多的酒,昨晚最鲜明的记忆就是自己抱着水桶吐得天昏地暗。
真要命啊……
柳池捂着脑袋,看了看已经被收拾好的房间,深刻意识到盛云归这人就是个酒桶,自己就不应该任由他灌自己酒。
十二皇子想必在安顿完他之后还能有余裕半夜坐着马车回去。
柳池从床上爬下来,连喝了两碗凉水才勉强感觉喉咙的干渴好转了一些。
他瘫坐在椅子上,按着一跳一跳发疼的脑袋,再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真情实感的跟十二皇子喝酒。
“明天……明天,去见那个人最后一次。”他喃喃道。
上午霍宗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柳池趴在水桶边上声嘶力竭的呕吐,只不过柳池从醒了之后就只喝了水什么都没吃,所以也只能吐出一些透明的水液来。
“你这是……喝多了?”霍宗青皱着眉,动作轻柔地顺了顺他的背。
柳池感觉自己没东西可吐了,漱了漱口,这才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霍宗青。
醉意并没有完全消退,天旋地转,他努了努力才把目光聚焦。
柳池看着霍宗青皱着的眉头和带了些薄怒的脸,张了张嘴,最后小声道:“我头疼……”
霍宗青把他扶起来,一听他这话简直要被气笑了。
怎么敢拿这件事跟自己卖惨的?
但柳池白着脸,蔫了吧唧的低着头,霍宗青还是觉得没办法跟他计较。
喝酒怎么了?打了胜仗之后自己也会跟战友们喝个酩酊大醉,没道理就不许柳池这么做。
十二皇子封睿王的消息昨天就传遍了整个京都,柳池是十二皇子的幕僚,会庆祝是理所当然的事。
把自己说服之后,霍宗青的表情就缓和了下来,但还是臭着一张脸,拎着柳池放到了床上。
柳池顿时晕得爬不起来。
不是真的爬不起来,纯粹是在装可怜。
好歹霍宗青也是他包月的金主,现在霍宗青这样臭着一张脸,柳池又难受不想去哄他,索性就趴在那里装可怜。
但镇东将军岂是他在这里哼唧两声卖卖惨就能糊弄过去的?
是的,他是。
霍宗青叹了口气,把柳池翻了个面,找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然后揉了揉柳池的脑袋。
手法好得很,柳池一下子就感觉好多了。
他闭着眼睛被霍宗青按着头,享受了一会儿,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嘱咐道:“你明天不要过来了。”
“怎么?”霍宗青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之后几天你都不要来了吧。”柳池晕晕乎乎地答道。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霍宗青捏住他的鼻子问道。
柳池皱着脸把他的手拿掉,瓮声瓮气地道:“那我就下个月再去呗。”
柳池的态度很没所谓,但霍宗青那一直无往不利的直觉意识到了,自己的回答很重要。
“你想出去就出去,天天呆在这里也不是事。”霍宗青笑了笑。
柳池就笑起来,他爬起来揽住霍宗青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妓子的声音甜腻腻的:“我头晕,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可真了不得,柳池上次这么对他撒娇是什么时候霍宗青都记不清了。
他被柳池拉过来一起躺在床上,柳池侧着身子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霍宗青又想起上次自己带着他一起出去骑马的那天中午,他和柳池一起躺在草地上睡觉,那时候也是这么安静。
他低头看着柳池闭着眼睛的模样,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霍宗青被武威王抓回去关禁闭的这几天,也想了为什么那时候柳池故意不回应自己,明明他们两个都知道柳池当时还醒着。
因为柳池试错的成本太高了。
就算柳池相信霍宗青真的喜欢他,也不可能用自己的人生赌这一点乍见之欢。
对于霍宗青来说只是喜欢和不喜欢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无论怎样他都是武威王的义子,位高权重的镇东将军,但对于柳池来说一步踏错就是深渊。
霍宗青理解他,因为他并不能空口白牙的就对柳池保证一生如何。
于是现在他想让柳池也喜欢自己。
白色的日光从帘子的缝隙投射进昏暗的屋内,留下细细的一缕光线,此刻外面艳阳高照,但这个房间似乎永远都不会被阳光照亮。
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霍宗青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想明白刚才那个回答的意义了。
他可以限制柳池,用自己作为金主的正当权利,柳池会听他的话;但他如果选择让柳池自由行动,柳池也会把他当成一个可以平等相处的……朋友,而不是嫖客。
意识到自己做出了正确决定的霍宗青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还不错。
在入夜之前霍宗青又被撵走了,倒不是因为十二皇子要来,事实上柳池认为那家伙现在应该忙得要死,没空过来。
他点燃了书房的灯,坐在桌前,对着自己曾经让十二皇子拿着去给承亲王世子看的信,认真地重新写了一封。
这是他明天要用到的。
写完之后,柳池很认真地又读了两遍,确认没有问题了才慢吞吞地把它折起来。
第二天,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国师府门前。
柳池一路毫无阻碍的进了国师府的院子,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管家迎了上来,用很奇异地眼神打量了一下柳池,才道:“柳少爷。”
“国师在哪?”柳池问道。
“老爷在书房。”管家简单回答了一句,就低下头默默地给柳池引路。
国师宋乐山的府邸。
柳池已经对这个地方感到陌生了,他压抑住自己心中涌起的微妙感觉,面无表情地站在书房门口等着管家通报。
“进来吧。”
久违的听见宋乐山的声音,柳池微微眯起眼睛,感觉自己连呼吸都一瞬间僵硬了许多。
他走进书房,管家在他的身后关上门。
这间书房面积不算小,但大量的书籍和书架仍让人觉得逼仄;
窗户的采光也是很好的,但刚从阳光明媚的室外走进来,柳池只觉得晦暗不清。
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坐在书桌前看着他,目光如同打量一件不怎么让自己满意的器物。
“你来做什么?”宋乐山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全然不见老态,在民间他这个岁数的人都是当爷爷的,可以自称老夫了。
柳池笑了一下:“来见你最后一面。”
“我以为你不会再见我了。毕竟一不留神,十二皇子就变成睿王了。”宋乐山冷笑道。
“他以后还会变成皇帝。”柳池接了一句,然后把自己准备好的信纸递给他,“我这里有个计划,或许你会感兴趣。”
宋乐山接了过去,打开看了一会儿,才有些意味不明地盯着柳池,问道:“什么意思?”
“贵族世家之耻,勋贵违逆人伦……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柳池低声道。
宋乐山就笑了:“你说得对。”
他把这张信纸丢进砚台里,看着它被墨汁浸透,变成漆黑一块,然后笑道:“这事我允了。”
柳池心中一定。
虽然原本他就有极大把握宋乐山会答应自己这个计划,但在十二皇子封王之前,这事并不会这么顺利。
盛云归成为睿王,也就意味着柳池将不会再受到禁锢。
这让柳池有底气不在乎宋乐山同不同意——不管他同不同意,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那我走了。”柳池毫不迟疑地道。
宋乐山抬起手来,摆了摆,示意他离开。
然而在柳池朝大门走去的时候,宋乐山站了起来,目光投向了挂在墙上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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