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盛云归坐在椅子上应了一声。
柳池很快就离开了,回承亲王府去洗澡换衣服。
盛云归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身后追着一群侍卫大笑着在皇宫里策马狂奔的样子,那让他恍惚见到了最开始的柳池:优秀、骄傲、果决,耀眼得像皇宫里的太阳。
现在的柳池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样子。
盛云归穿着皇太子的龙袍,站在东宫的门口看着他离开,被刺目的阳光照得抬手遮住了眼睛。
柳池第二天满脸新奇地第一次去上朝的时候,被同事的监察御史给弹劾了一通。
理由是他在皇宫纵马,还在东宫门口杀人。
柳池拿着板子站着,听着自己被弹劾,感觉十分新奇。
霍宗青跟他站的距离挺远,压根没听别人说的什么,就光顾着跟他眉目传情了。
坐在上面的皇帝都只能略过这两个货色,不去看他们。
接下来的日子就比较单一平淡了,柳池安安心心老老实实地每天去上班,霍宗青倒是轻松,当着他的侯爷兼大将军,不用办公,照样拿俸禄。
盛云归和苏舒窈的婚事没多久就举行了,太子娶正妻,从各个方面都超越了他纳侧室的时候,柳池这回和霍宗青大大方方的去了东宫祝贺,这一次他们两个送了一对白玉璧,毕竟再像上回一样送什么花生红枣的也不太合适。
要是真敢这么干了,估计苏阁老明天就带着一群清流弹劾他俩。
两年半以后,皇帝突然重病,太子监国。
盛云归知道当初柳池带着一身血跟自己说的话,成了真。
再过半年,皇帝驾崩,太子继位。
盛云归登基为帝。
在皇帝驾崩的当天,柳池把霍宗青留给自己的那把马刀,留在了承亲王府,留给了新的承亲王世子谢怀颂。
“这可是当年武威王用的佩刀,你就把它挂在正厅中央,可以镇宅。”柳池笑着对谢怀颂说道。
何止是可以镇宅,这把刀的威力可不亚于尚方宝剑,谁来承亲王府看见这把刀都得掂量掂量。
谢怀颂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把马刀,问道:“嫂子,你要走了吗?”
“我要跟霍宗青搬到他的镇东候府去了,还在京都呢,”柳池解释道,“当初答应了你哥要罩着承亲王府的,我不在的时候要是有人欺负你们,直接派人告诉我就行。”
“好。”谢怀颂有些失落地点点头。
柳池带着霍宗青在这边一住就是三年,他还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张罗着娶妻了。”柳池心情很好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嘱咐了一句。
谢怀颂就问道:“你这趟走了,是不是就是去跟镇东候成亲了?”
柳池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腾的一下子就有点泛红;“咳,没有。”
谢怀颂用一种我都懂了的眼神看着他。
柳御史几乎是落荒而逃。
夜里,镇东候府静静地挂着红色的绸缎。
皇帝刚驾崩,要办国丧,但柳池和霍宗青选了这么个吉日悄咪咪地在镇东候府里成亲了。
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
说起来柳池也不是第一次穿凤冠霞帔,上回什么感觉都没有,这回却觉得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被霍宗青抱起来转了一圈,然后一口咬在那红通通的耳朵尖上的时候,柳池眼里就久违的绽出了刀锋。
第二天群臣觐见新帝的时候,柳池和霍宗青直接缺席了。
说是突发急症起不来身。
突发急症是假的,但起不来身是真的。
新帝笑眯眯地叫人送了些鹿茸虎鞭之类的补品给镇东候府送去,估计要是全吃了能补得直接死在床上。
盛云归登基之后没给柳池挪动官位,只是赏了他见王不拜的权力,其他一切照旧。
但柳池干活的劲头可跟先帝还在的时候完全不同了,天天递折子那个劲头,简直让整个朝堂都心惊胆战。
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经过三年的观察之后,那位柳御之在新帝登基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帮助新帝整理朝堂了——新官上任都要三把火,更何况新帝登基呢。
每每柳池在朝堂上说要弹劾谁,皇帝必然会答应,该抄家的抄家,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该告老还乡的也都告老还乡了。
柳池站在那里说“臣要弹劾……”的景象一度成为了几乎所有官员的噩梦。
柳池很成功的在两年之内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孤臣,也成功的帮助盛云归完成了朝堂的梳理和转换,而先帝和盛云归也成功的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将武威军拆了个七七八八。
那天在御花园里,陪新帝聊天吹风的柳御史手里拿着个李子,边吃边有些含糊的道:“陛下,臣觉得差不多是时候要走了。”
盛云归看了他一眼,然后早有预料一般“嗯”了一声。
柳池把那个李子吃完,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擦手:“这就没了?我还以为你反应会更大一点。”
盛云归就笑了笑:“因为朕……我想这件事已经想了五年了。”
“想什么?”柳池有些疑惑地问道。
盛云归笑着指了指他:“朕决定封你为巡按御史,替朕巡察地方,有事没事都要给朕多递几道折子。”
柳池就愣住了。
巡按御史确实就是代天子监察地方的职务,大事奏裁,小事立断,权力很大。
但盛云归的用意显然不是让他去监察地方的。
这算什么?
奉旨游山玩水?
还要写折子给皇帝报告自己玩得怎么样?
柳池逐渐笑了起来,最后笑得趴在桌子上,眼泪都流出来。
“臣遵旨。”他说。
柳池作为巡按御史下去巡察,必然是要带着护卫的,皇帝就顺便把在京都混吃等死的镇东候兼镇军大将军派去给他当护卫,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能送走那位阎王爷一样的柳御之,就算是把武威王送去给他当护卫群臣也是举双手双脚支持。
盛云归带着人亲自把他们送到了城外,柳池看着陪着皇帝出行的豪华的仪仗,笑着叹了口气:“陛下,臣走了。”
盛云归点了点头:“一路小心。”
巡按御史,代天子巡察全国。
替盛云归,离开京都,看看晋国的大好山河。
柳池和霍宗青其实并没有什么目的地,随口问了问身边人哪个地方又近又好玩,就直接朝那边进发了。
撒了欢的柳御史两个月后才想起来给皇帝写折子,便写了一个“臣在荔城这边,有家铺子的糕点不错,臣觉得红豆馅的好吃,原想给陛下带一些,但是镇东候趁着臣不注意都给吃光了,遂让人给陛下带了玉米馅的。”折子带着一个糕点盒子送了上去。
盛云归看过折子,把那些玉米馅的糕点吃了,又派人专门去买了红豆馅的来。
等吃过了红豆馅的糕点之后,意识到霍宗青专门把好吃的馅吃完了的皇帝勃然大怒,当天就在御书房下令罚了镇东候三个月的月俸。
之后柳池常常会递折子,霍宗青也常常会被罚俸。
罚到最后,没人敢告诉他们的陛下,镇东候往后三百年的月俸都被罚没了。
柳御史带着自己经常会换人的队伍,在整个晋国走走停停,遇到喜欢的地方就住上一两年,带着那个月俸都被罚光只能吃他软饭的镇东侯爷,悠悠哉哉地在外面晃悠了几十年。
已经感觉自己老了的盛云归担心那两个老头死在外面,专门下旨叫柳池带着霍宗青回京养老。
而彼时在霍宗青老家的院子里,一个清瘦但仍能看出年轻时俊朗面貌的老人靠在竹椅上,对着身边十五六岁的娇俏少女,慢腾腾地讲着自己年轻时候有个大将军愿意为自己如何如何的故事。
少女听得眼睛发亮,随后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分开的呀?”
一般人在这样讲起往事的时候,往往都是带着美丽的遗憾的,少女想那个大将军或许是战死了,也或许是因为别的压力和他分开了。
“分开?”那头发斑白的老人摇了摇头,对着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位大将军嫌昨天的厨子做的饭味道不正宗,现在正在厨房里盯着人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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