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叫一声又不会死,随他们去吧!
一路上,谢岁在西北军一声声的王妃内,逐渐麻木。
直到进了监牢,气息混浊,灯火昏暗,他在一个角落的稻草堆里对上方翥惊讶的眼睛。
谢岁披着裴珩的外袍,头发还散着,然而干干净净,全须全尾,一看就过得很不错,他挥了挥手,友好道:“方大人,我来接你了。”
方翥经历了端王内乱,西北军大杀特杀,禁军围剿,一整日的兵荒马乱,已经是灰头土脸。现在和往昔的一众同僚呆在大狱里,商量着往后可怎么办。
听闻昭华长公主雷厉风行,只怕落在她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不过他们算是弃暗投明,至少不会满门抄斩。更何况,方翥还有傅相这层关系,如今只是静待入京审问,不过少不得要受上数月的牢狱之苦。
西北军轻点战俘时,方翥询问了不少人,都没见着谢岁,本来以为谢岁凶多吉少,如今一看……过得比他们好多了!
西北军怎么会对他一个杀了自家王爷的人毕恭毕敬,还一声声的王妃王妃叫着?
方翥瞪着谢岁,握着铁栏杆,片刻后反应过来,晃着牢门,手指头快要指到谢岁鼻尖,怒道:“谢岁!你耍我?”
谢岁一脸无辜:“有吗?没有吧。”
第60章
平清关的牢房是被方翥放火烧过的,后来又让林雁加了一把大火,一半的牢房被烧了个干干净净,虽然火势救下来了,但到底还是烧了一半。起初逐渐牢房的人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关隘,如今要关上这么多人,以至于房位有限,端王原先的幕僚,基本都被抓了关在此处,五六个破破烂烂的牢房里挤了十几个文臣武将。
天气闷热,为了免得他们热死,有侍卫往里头扔了几把蒲扇。
谢岁站在牢门口,看见的就是几个从前和他混在一处的文官瘫在地上,一个个毫无形象,济颠似的,打扇拍蚊,苦哈哈躺着。
看见谢岁时,他们一个个眼珠子快掉下来。
方翥站在牢门口,手伸出来几乎要拽住谢岁的领口,咬牙警告,“你和朝廷串通好的,故意设的局?”
谢岁不懂方翥为何如此激动,上前一步握住对方的手,安抚道:“方大人,兵不厌诈,况且你此番平叛有功,何必如此?”
“来人,给方大人解锁,请方大人出去。”谢岁抬手示意,侍卫听话的过来开门,谁知此时的方翥不干了。他扒拉着门槛,坚决不出来,凑在谢岁身侧压低声音道:“按照朝廷律令办事就好,你如此私下提审我,到底要干什么?”
谢岁拍拍方翥的手,将他的手指尖从木栅栏上扒拉下来,“我这是同您叙旧,如何能叫私下提审?牢房晦气,方大人您还是出来吧!”
两个侍卫将方翥一把拖出去,重重关上牢门,方翥试图挣扎,然而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哪里挣扎的过,让两个侍卫提着胳膊拖出去,挣扎间鞋都掉了半只。
谢岁这一副要提审“叛军”的势头将剩余的人吓了一跳,原本还想打招呼套近乎的人,看见方翥被抓走的模样,纷纷闭上嘴,挤在角落里,绞尽脑汁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谢岁。
方翥的身影已经远去了,两个侍卫嫌弃他吵闹,抬手将人的嘴堵住,谢岁站在牢门口,看着噤若寒蝉的旧日同僚们,温柔一笑,“诸位大人莫怕,早些歇息,谢某过几日再来一一拜访。”
所有人:“………”瞬间一万种严刑拷打的景象从脑袋里奔跑而过,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谢岁施施然走了,牢狱内一瞬间又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蚊虫扇翅的嗡嗡声。不知谁“啪”一声拍死一只蚊子,随后寂静的牢笼中,众人哗然。
“等等,谢岁没死?”
“他杀了裴珩,西北军居然能放过他?”
“……那这不就说明裴珩根本没死?!”
“嘶——”
“淦!太贼了!”
“完了完了,落在昭华长公主手里还能有活路,落在摄政王手里,他不得……”
当年蔡家灭族的惨案浮现在众人脑袋里,顿时一堆人软了腿。蒲扇都拿不动了,昏暗的牢房内,不知有哪个大男人崩溃,哭了一声,“完了!姓裴的喜欢剐人,咱们谋逆,怕不是九族都要被他给灭了,一家老小都得吊在城楼上风干成肉干!”
“现在投诚还能有机会吗?”
“你看当年蔡家有机会吗?”
“………”
大牢内瘫倒一片,有几个还算是精神稳定,隔壁承受力不太好的,不知道是脑补了什么惨案,有位老先生已经颤颤巍巍拿着腰带套在房梁上准备上吊自尽。
几个端王幕僚在底下大喊快来救人,一时间本就拥挤的牢房更加混乱。
不过此处的乱象并不能够影响到谢岁,他让侍卫将方翥抬到了自己的营帐,随后给一脸叛逆的方翥倒了一杯清水。
营帐还是那个营帐,甚至器具都还是那个器具,昨夜方翥与谢岁还在商量如何策反,今日形势逆转,方翥让侍卫捆了手腕,坐在椅子上,有些愤怒的盯着谢岁。
“你抓我来干什么?”方翥眉头紧蹙,“我身上可再没什么你能利用的东西了。”
“方大人,你我相识一场,何必如此冷漠,倒让我伤心了。”谢岁伸手,半蹲在方翥身侧,替他解开手腕上的麻绳,“我是真心的,这次平乱,若不是方大人您帮忙,谢某想必早就死在乱军阵中了。”
方翥看着面前的清水,和旁侧笑容可掬的谢岁,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们姓谢的都阴险的很,不必在我这里假惺惺,到底要什么,你直说吧。”
谢岁挑眉,“方大人,看样子您与家兄万分熟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恬不知耻,叫您一声兄长。”
方翥:“…………”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纷纷冒出来,他盯着谢岁,表情像吃了苍蝇。
谢岁旁若无睹,依旧亲切道:“方大哥,我唤您一声大哥,凡事也就不弯弯绕绕了,您是端王府老人,想必对端王的内务有所了解,不知道端王府管钱的是哪位先生?”
方翥:“…………”
沉默良久,他抬起水杯喝了一口,“裴珩缺钱?”
谢岁摇头,叹息道:“连连征战,国库空虚,军费锐减,镇北王府确实穷的叮当响,户部的抚恤催了两年未能催下来,便是有钱,也是层层盘剥。未入京前,王爷将所有的俸禄都拿去购买军需,抚恤伤兵了,衣裳都不见几身好的。最华贵的大概是他身上穿的朝服。”
当然,这话说的有真有假。
裴珩日子确实不如那些顶级的豪奢世家,但也没那么穷苦。他惯会催债和打秋风,衣裳都是公主府的姑姑做好了送来的。早两年可能确实穷,如今大权在握,户部也别想从他手里捞出什么油水。
如今穷,是真的国库干干净净,再挤不出什么银钱了。
“端王府查抄后,银钱大量收归国库,只是进了户部的口袋里,再出来,难免又要被搜刮几分。与其用来喂世家,不若给了王爷,也好稳固边防。”
“我不管帐。”方翥搁下茶杯,他看着谢岁,细长的眼睛里都是不悦和挑剔,良久,他开口道:“不过我可以帮你引荐几人。”
“多谢方大哥!”谢岁握住了方翥的手指,方翥却像是指尖被烫了一样,动作极大的将他挥开,讥讽道:“谁是你哥,我可当不得摄政王妃的兄长,折寿。”
谢岁倒也不恼,他笑吟吟看着面色不虞的方翥,顺势改口:“我兄长最喜兰竹栀子,上次瞧见方大人佩花,一时让我想到我大哥……可惜他英年早逝,身为罪臣,连尸骸都未留下。”
方翥陷入沉默,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神色有些怔仲,再看向谢岁时,又变成了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兄长光风霁月,是为当世君子,谢相亦有清正美名,为何到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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