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瞧得上瞧不上的。”程云岚懒懒地靠在榻上,把玩着手中天青色的瓷杯,“小辈的缘法罢了,何必干涉,云锦心思太重太多,实属不必。”
“若不是她来信非得让本宫用上这玉佩,本宫倒也不愿费这个神。”
程云岚说罢,将瓷杯放下,神色有些懒怠:“前些日子送去宫官那儿研磨的那些青金石料应当已经送回来了吧?晚些准备好送去偏殿,今日若有来客,便说本宫身体不适,暂不见客。”
第67章
谢樽独自一人坐在镜湖边那块熟悉的山石上, 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远处水木明瑟,草木格局相比冬日又有了些许变动,看得出来程云岚又在上面耗费了不少心思。
这风并未吹上多久, 坐了没一会儿,谢樽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分外熟悉, 谢樽一听便知来者何人,他呼了口气,一手杵着山石, 转身与刚刚走近的陆景渊四目相对。
一见到那双清透如洗玉, 带着纯粹喜悦的眼睛, 谢樽的神情便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眉眼间瞧上去生动了许多。
陆景渊仍是粉雕玉琢的小小一团,但也已然长大了不少,不再像从前那样走路摇摇晃晃, 话也说不清楚了。
山石有些高,谢樽伸手一把将陆景渊拉了上来。
“哥哥又来这儿躲清静了。”陆景渊手中拎着个小小的食盒, 盘腿坐到了谢樽身边, 然后身体前探杵着下巴看向了谢樽,眼神探究, “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那倒没有,只是坐在殿中总有宫人来往的声响, 不如这边安静罢了。”谢樽笑着解释了一句, 然后便自然而然地将那食盒打开,将里面摆放着的樱桃酥放入了口中。
今天这事虽然有些意外,但还算不上什么大事, 程云岚也无意为难,无需耗费太多心神。
但不可否认, 这么一出还是让他今日一早的好心情乱了个彻底。
樱桃酥的酸甜酥香占满了谢樽的口腔,他将樱桃酥咽下,在酸甜的刺激下,心情终于算是晴朗了许多。
“今日下学怎么那么早?徐老先生竟没有多留殿下一会儿?”
原本他估摸着陆景渊还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还打算小憩一会来着,但没想到那么快就见到了人。
“先生昨日夜里见了凉风,今日身体不适便提前回去歇息了。”陆景渊说着,将食盒里的樱桃酥整盘地端了出来放在谢樽顺手的地方。
虽然谢樽说了无事,但他还是觉得对方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本来还能再早些的,不过将先生送至宫门耽搁了不少时间。”
“哦。”谢樽点了点头,又拿起了一块樱桃酥,“徐老先生年事已高,还是要多加注意才是。”
原本从陆景渊开蒙以后,他是要跟着随侍左右的。
但可惜那位陛下亲自去请出山的老师已然年近九十,受不住人多,也不喜欢弟子带什么陪读。
这么一来,谢樽不必跟着陆景渊一道读书,也就继续在鸿鹄书院呆着了。
“诶,说来殿下怎么会带这个去学堂?”谢樽点了点那盘只剩下了两块的樱桃酥。
他记得陆景渊好像不喜欢这种口味的点心吧?
“这些都是桃叶姑姑准备的,可能上次送来的都被吃了个干净,便觉得我喜欢吧。”陆景渊歪头想了想,答道。
上次?
谢樽想了想,终于在记忆中的某个角落找到了点痕迹。
他隐约记得前几日他陪着陆景渊在暖阁中背书时,送来的点心里似乎是有这么一道樱桃酥,但是……
好像那一整盘似乎都是他吃了的吧?
“……”
看来桃叶是误会了什么。
谢樽一时有那么一点点尴尬,他轻咳两声道:“作为补偿,过两日我去给殿下买城东那家小馄饨。”
“好。”陆景渊眼中带笑,将剩下的最后一块樱桃酥也放在了谢樽手中,“徐先生抱恙,下午便没什么事了。”
这话中的暗示十分明显,谢樽接过樱桃酥,三两下就吃了个干净。
“那不正巧,我听说太仆寺新到了几匹小马驹,品相极好,殿下可想去看看?”
陆景渊自然不会拒绝,虽说徐行之留下的课业十分繁重,按理到了下午他也是没什么闲暇的,但也无妨,那些东西都可以挪到天黑后去做。
“那就这样决定了,待会儿用过午膳休息一番便去骑马。”说起那些马驹,谢樽也起了些兴致。
赵泽风几日前就在他耳边念叨,若不是自己已经有了烧饼,定然是要多找陛下讨几匹养在府里。
“那走,正好饿了。”虽然才刚吃了四块樱桃酥,但却反而被勾起了馋虫。
算算时间,午膳也差不多该准备好了。
谢樽十分果断,将盘子放回了食盒,拎着从山石上一跃而下。
将食盒放在地上后,谢樽转身仰头看向了仍然坐在山石上的陆景渊,然后张开了手臂。
“好了,跳吧。”
接住陆景渊的一瞬间,谢樽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和大腿被这股冲击力震地一阵胀痛,疼的他脑中空白了一瞬。
陆景渊显然也发现了谢樽的僵硬,他被放下后,皱着眉将手伸向谢樽腰间轻轻捏了一下。
不出所料地听见谢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日又与赵泽风切磋了?”陆景渊的语气称不上愉快。
虽然他知晓那两人关系亲近,赵泽风对谢樽也可以说得上是倾囊相授,但他还是对赵泽风某些不知轻重的行为颇有微词。
听说这次书院考核,赵泽风又是垫底,或许,他该请应无忧进宫,好好商议一番要如何为赵泽风补些课业了。
“哈哈哈……没有没有,我今晨出门时夜露未干,街道湿滑,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小伤小伤。”
说罢,谢樽拿起地上的食盒,又牵起了陆景渊绕过山石往存玉阁的方向走去。
“刚才来这儿前我已经与桃叶交代过了,有殿下喜欢的虾仁羹……”
抓紧谢樽带着薄茧的手,陆景渊叹了口气,也没再将话题绕回去。
总归习武都要过上这么一遭的,谢樽开心就好。
谢樽在宫中一呆就是半日,等到天色擦黑,宫门快要落匙时才拎着一大盒栖梧宫的精致点心回了府。
太仆寺玩了一圈,回到府中谢樽也一身疲惫,简单地泡了个澡,让沉玉给自己上了些活血化瘀的药便和衣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谢樽还陷在被窝里做着美梦时,略显粗暴的拍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猛地坐起,眼神涣散,愣愣地盯着眼前绣着暗纹的锦被。
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拉开门,谢樽看着面前精神百倍的赵泽风幽幽道:“你昨日没说要那么早的。”
谢樽本以为今早可以多睡会儿躲个懒,没想到又大早上被人扰了清梦。
“不起早点,那刘家的小馄饨可就吃不到了。”赵泽风说着还咽了咽口水。
“……”
这个理由还算充分,谢樽面无表情地想。
城东的那家馄饨铺子确实好吃,皮薄馅大,鲜美可口,向来得街坊邻里喜欢,去得稍微晚点便连汤底都喝不到了,之前有段时间谢樽沉迷其中,日日都去,还在刘家那对夫妻那儿混了个脸熟。
等到谢樽整理好踏出府门时,一匹只有耳尖泛着淡淡墨色雪白小马已经被沉玉牵在了手中。
它个头并不高,看上去年纪尚小,还未完全长成,看见谢樽时耳朵微抖,喷着鼻子便凑了过去。
这是去年北境进献的名驹之一,谢樽去年的生辰礼物,陆景渊为给他准备的。
谢樽给它取名为烧酒。
一番折腾下来,谢樽也算是清醒了,看见烧酒便踮起摸了摸它的耳朵。
烧酒刚送到谢樽手上的时候还是一匹小马驹,年纪虽小,脾气却不小,谢樽软硬兼施花了好些功夫才把它驯服了。
如今烧酒长大了不少,虽还不及一旁赵泽风的那匹黑马烧饼强壮高大,但对于谢樽的年纪来说却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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