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镜子看了看,好像确实是。
也不是凶恶。
就是冷漠,没什么表情。
但其实这种时候,他一般都是在放空。
云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昭漪在对着镜子发呆,他说:“陛下,怎么了?”
他的目光落在李昭漪身上。
李昭漪长得清丽,这种厚重的礼服很衬他。
就像是本就娇艳的花朵被妆点,愈发耀眼夺目的样子,让人挪不开视线,说话都变得心不在焉。
李昭漪问他:“孤凶么?”
他也学会了在云殷面前装腔作势。
云殷惯着他,从不嘲笑他,久而久之,李昭漪倒真习惯了这样的用词。
不知不觉,他越来越像个皇帝。
只是这句话出口,云殷的脸色还是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他看着李昭漪柔软干净的眼神,道:
“陛下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呢?”
李昭漪老老实实地说:“孤觉得孤越来越凶了。”
云殷:“……”
他把“陛下大白天就不要说胡话”这句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换了另一句,他说:“陛下,我们可以出发了。”
-
秋高气爽。
浩浩荡荡的车马朝着郊外驶去。
李昭漪坐在车内,不远处,常梓轩和颜珩舟一前一后地骑马。
两人都是一身骑装,常梓轩道:“听说你前几天去皇家马场,被云殷赶出来了。”
颜珩舟:。
他说:“怎么哪都有你。”
常梓轩说:“一般我只有在看你们热闹的时候才会觉得无聊的人生稍稍变得精彩了那么一些。所以是真的么?你干了什么?”
探子只能看到结果,听不到过程。
颜珩舟把经过说了一遍。
常梓轩默然。
片刻后,他道:“你说有些人什么时候能想通。”
颜珩舟笑意吟吟:“希望是下辈子。”
他也不是傻子。
回去琢磨了半刻钟,前因后果就琢磨了个透。
感情是嫌弃他不会说话。
“啧。”常梓轩道,“记仇。”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你当年不会是太记仇才撂挑子不干跑江南去的吧?”
颜珩舟当年没跟他们生嫌隙,走的时候也是知会过李昭钰的,只是却不肯说明原因。只道累了,想休息休息。
颜珩舟语气轻飘飘:“是因为你蠢。我不跟蠢人共事。”
常梓轩:“……”
时隔多年,讨厌的人果然还是那么讨厌。
*
两人斗嘴的时候,云殷也在和李昭漪说话。
这是李昭漪第一次大规模地出游,以云殷的身份,其实不必一直骑马跟着他,但是考虑到安全,以及李昭漪可能会紧张,他还是这么做了。
自然引了一些议论。
虽说云殷和李昭漪一个是君王,一个是摄政王。两人的事云殷也刻意让人瞒住了。但是宫内没有秘密。再怎么瞒,云殷频繁进出澄明殿,很难不惹人怀疑。
朝中最近就有不少官员对此颇有微词。
只是此事毕竟牵涉到李昭漪,他们的态度更为审慎。
不杵在云殷面前,他就当不知道。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隔着一道帘问李昭漪:“陛下,要喝水么?”
帘子掀开了一点,露出小半张脸。
李昭漪小声说:“要。”
云殷解了水囊递过去。
这一幕被不远处本就关注的人一眼瞥见。
颜珩舟:“啧。”
常梓轩:“瞧这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两人一起叹气。
谁也没想到,不值钱的样子,还在后面。
第39章
从宫中出发的时候,李昭漪还有些紧张。
说来奇怪。从前他被云殷送上皇位,遇到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更多的是慌乱和无措。
但这一次,秋猎明明是比生辰宴还要繁冗复杂的行程,相较于不安,他更多的感觉,却是兴奋。
说到底,这可能还是因为云殷。
这些日子,李昭漪一直在跟着云殷和蔺平学习。
这两人擅长的领域各有千秋,但教授的方法却很一致。
他们深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很多时候遇到事情都是让李昭漪自己摸索,有云殷在,天塌了也有人在背后兜着。
久而久之,竟纵出了李昭漪身上一点儿处变不惊的脾气。
他本就性子淡,也就是面对云殷才多了一些生气。这两天,朝臣觐见的时候都多了几分恭敬,云殷看在眼里,也就只有李昭漪本人还浑然不觉。
他对于这场秋猎满怀期待。
现如今,对朝中大臣和世家,他已基本了解了。
他知道燕朝重文轻武,也知道现如今的各大世家都不怎么重视子孙在武一道的发展,多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名士,但是……
李昭漪想。
这只是一场秋猎。
秋猎不是打仗,也不是真刀真枪的比武。
猎不到老虎、熊这样的大型凶兽,猎猎鹿、兔子这样的小型生物,李昭漪觉得,应该还是不难的。
李昭漪是这么想的。
但是事实,似乎却并非如此。
-
今天各大世家的人都来了不少。
秋猎是盛事,也是在御前露脸的好机会。
燕朝科举的传统虽已有百年之久,但近些年,舞弊之风盛行,加上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真正走科举一途做官的人其实很少,更多的,还是举荐,或者走个形式。
例如,常梓轩年纪轻轻便能任大理寺少卿,他的能力固然出众,但他背后的家族,也没少出力。
人群浩浩荡荡,李昭漪一眼望去,少年郎们风流倜傥,看着意气风发。让他心中愈发期待。
他只看了一小会儿。
他看世家子的时候,世家子也在看他。
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了惊艳之色,有人谨慎,胆大的,则是在休憩之际频频打量。
燕朝风气开放,男妻断袖之事也并非稀奇。这些年轻人,多多少少听过些宫中隐秘的风月之事。
原先是不屑的,但看到李昭漪之后,就只剩下了对云殷的羡慕。
李昭漪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重新出发之后,云殷就再也没让他出过马车。
他坐在马车里,帘子也不能掀。
他说:“云殷,闷。”
马蹄声起,云殷面不改色,隔着帘子给他递了个梅花锁,李昭漪拿着玩去了,剩下的半程没再出过声。
等到了地方,歇息了一阵。
随着各种仪式的结束,秋猎便正式开始。
一时之间,只见尘烟滚滚,几十路纵队的人马一起朝着密林深处而去,场面十分壮观。
*
秋猎一开始,场上的气氛就变得有些热络了。
在场的大多是些不会武的文臣,但即便是文臣,也有参与了秋猎的家眷抑或是后辈。
大家端着酒杯在底下谈笑风生,但人人眼底都写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李昭漪看着觉得有趣,云殷坐在离他最近的下首位置,将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忽地一笑,放了酒杯站起身,佯装俯身替李昭漪添茶。
同时在他耳边耳语:“陛下觉得今日谁会拔得头筹?”
他这一动作,底下的声音诡异地寂静了一瞬。常梓轩嘴角抽搐了一下,和颜珩舟对饮,他说了一句什么,颜珩舟便凑近了些,饶有兴趣地听他讲话。
底下的动静,台上的两人浑然不觉。
或者是知道了也不在乎。
李昭漪认真地想了想:“兵部侍郎赵越家的公子吧。”
兵部侍郎赵越,他的独子赵玉宏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好武,体格健壮,看上去人高马大。
刚刚看李昭漪的一众世家子弟中,他便是看得时间最长的。
直勾勾的,眼神发飘。
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魂。
李昭漪倒是不介意这些。他小的时候,看他的目光比这脏的多了去,赵玉宏的眼神里欣赏惊艳多于其他,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意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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