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至今干旱的原因还未查明,而官府的人来了一拨又走一拨,路都让马车压宽了半丈也没想出解决的法子。
他们心里都清楚,清溪村已经被官府放弃了。
酒楼门口有小厮守着,似乎就是防他们这些人,远远看见他们过来就开始驱赶,云小幺想靠商人获得赏赐的打算只能折腰。
今日若要不到吃食,他逃不了云来福挥下的棍棒。
云小幺在清河县兜了一圈,最后不得不接受,他实在不适合去乞讨。
没人会可怜他。
云小幺在回家之前先去了一趟老榕树那。
树洞里还藏着半罐水,这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
拿回去交给云来福,他今日可能会安稳度过,可云小幺不想动。
每次讨了吃食回来,云父都是分给云富贵,他和云母只能吃他们从牙缝里抠下来的那一点。
饿不死,但也不体面。
他其实过累了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眼见着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可云父还舍不得走,当然,云小幺也并不想再跟着他。
他想过偷跑。
可云家还有最后一个疼他的人。
他可以狠心丢下父兄,却放不下云母。
云小幺很累,他忽然就想,反正都会挨打,又何必再把水给他们?
他在老榕树底下坐着,空洞的目光眺望远方。
视线越过光秃秃的旷野,落在山脚下的一处茅屋上。
陈母说让他去上药来着
云小幺抬起手,碰了碰脸上的伤口,他也没去理会,不知此时自己的脸是何种模样,但他的手指碰到一块块的凸起,应该是血痂。
想到陈母,又想到自己拿了她的吃食,还没好好说声谢。
于是云小幺站起来,拖着无力的双腿往茅屋走去
陈望在床上躺了将近一旬,终于有力气下地。
这两个月来,陈望发现自己使用异能之后掌控不了身体的副作用有在减轻,这说明他的灵魂与原主的身体已经在很好地融合。
照这个情况分析,不出三个月,他就能毫无障碍地使用异能。
这是个好消息。
身体大好的陈望不想在屋里待着,他想去外边坐坐。
只是他错过了早上温和的太阳,中午的太热,只能等落日余晖。
日落很美。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清溪村三年大旱,民不聊生,可太阳依旧东升西落。
陈望坐在家门前不远处的树墩上,看着初夏的日暮霞光沐浴大地,连荒凉的田野都映衬出一股萧条美来。
四周安静,唯有清凉微风陪伴着陈望。
忽然之间,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响起,陈望没有理会,茅草屋位置虽然偏僻,可前后也有路通达,说不定是过路的人。
只是脚步声似乎目的明确,是往家里来的。
陈望疑惑,不由转头朝着声源望去。
这一错眼,眸中便落入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
大旱三年,要说人人还能一身肥油那是不可能。
瘦的不成人样才是正常。
这半年来陈望极少见外人,拢共也就刚醒来那两日见过一位大夫。
算起来,眼前这人是何玉莲和大夫之外,陈望来这个世界见的第三个人。
他的目光平静,来人见到他,也慢慢停住了脚步。
云小幺没想过会碰上陈望。
前日过来的时候,何玉莲说他身子不利索,他就信了村里的传言,真当陈望瘫在床上不能自理了。
可如今陈望虽然坐在树墩上,坐姿也稍显懒散,却怎么看也不像个残废的人。
只是面色过于苍白了。
而且这人这人怎瞧着比半年前那会还胖了?
云小幺看着自己只剩皮包骨的手,再次深深低下了头。
陈望也在思考他的身份。
茅草屋这边原先有一片竹林,可大旱之后,竹子也被伐光了,自那以后,茅草屋就鲜少有人涉足。
其实也不难猜对方的身份。
这几日家里只来过云小幺一个外人,对方是谁一目了然。
陈望见他只低着头,又不说话也不走,不得已先开了口:“你来找我娘?”
云小幺听他说话,嗓音沉沉如乐器敲响,煞是好听,慌得摇了摇头,可很快反应过来,又点了点头。
陈望看不懂了,但对方来无非是为了那事,直截了当说:“我娘不在。”赶紧打哪来回哪去。
云小幺没多想,只以为他是好心告知,见他又好生说话,生了些胆子,抬起眼看着他:“我是来谢谢婶子的。”
两人一站一坐,本该陈望矮人一截,却偏偏云小幺怯弱瑟缩,对方怡然自得,竟不相上下了。
陈望只想打发他走,万一他娘回来,看见他这模样,又心软给东西,心疼的还是他:“我会转告她。”
云小幺没听出他在赶人,只觉得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可他们并不相熟,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也知男男有别,不该再继续待下去,便点了点头:“谢谢。”
“不客气。”
话到这也该走了,可云母救了他们家,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云小幺想了想,只能以口头的关心问出:“你的脸色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
别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算是原主,两人也没见过几回,所以陈望很讶异他会关心这个。
但要说起差,只怕眼前人更难看,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无事,老毛病了。”
看来虽然没瘫,身体确实不好了。
云小幺的眼神有了变化,是一种说不出谁更惨的情绪。
陈望:“”
他在可怜谁?
原主的记忆里关于云小幺的部分并不多,陈望只知道这孩子不过十七八岁,经常挨打,是个可怜小孩。
白日干活晚上挨揍,整个清溪村就找不出比他还忙的。
原主在世时也跟何玉莲聊过,云家父子着实造孽。
但现在是陈望这个芯子,他从末世而来,同情心实在有限。
挨揍而已,比命都没了的末世孩子,云小幺还是幸运的。
他咳了一声,正打算送客,正巧一阵风从云小幺背后吹来,直直吹向陈望的脸门,他正巧又是呼吸,就这么恰巧地吸了一口酸到发臭的汗味,那味道差点没把他送走,陈望脸色猛地一变,更加白了。
云小幺一直在看着他,见他忽然挺直了背,如临大敌的模样,想到刚刚送来清凉的那阵风,一时间也是难堪:“我我臭着你了?”
陈望屏住了呼吸。
他看着眼前露出慌乱的小孩。
那双黯淡的猫儿眼巴巴看着他,仿佛他一点头,对方就能羞愧的当场去世。
可能是良心发现,陈望呼了口气,轻声道:“是我坐的位置不对。”
云小幺一愣,他沉默了会,然后低着头,往旁边的位置,走了三步。
第5章
他就这么往旁边让了几步,然后也不走了,原地坐了下来。
身上的衣裳早就在干湿来回间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垢。
清溪村的人都这个样,于是云小幺便忘记了,自己不比在炉灶里滚过的小猫干净到哪去。
他坐在那,思绪放空。
甚至有些天马行空地想:“是这个人太干净了。”
不止是他,连何玉莲也是干干净净的。
他现在才想起来,那日与何玉莲站在一块时,他闻到了皂角香。
只是他没认真去细想。
陈望见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那,有些不解,又见他双手抱膝,埋首在双膝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颓丧气息。
陈望:“”总不至于是哭了吧?
顿时他就坐不住了,倒不是他想去安慰云小幺,而是怕陈母回来看见,误以为自己欺负云小幺,领回去又送东西。
于是他起身,想走,却又停住脚步:“我进去了,你也回吧。”
云小幺这才抬起头,见他已经站起身,也爬了起来:“好。”
陈望视力没问题,在那张瘦脱相的脸上并没看见泪痕,也松了口气,他嗯了声,转身往屋里去。
上一篇:驾崩百年,朕成了暴君的白月光
下一篇: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