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纪事(199)
皇帝没有在正厅,而是在东边的起居室里。
卫衍进去后,行了礼,坐到了他的身边,皇帝就将桌上的一个盒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来,这是朕送你的生辰礼,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卫衍定睛一看,这是一个三尺来长的扁平乌木盒子,以皇帝这副兴冲冲的模样,里面肯定是好东西。
他小心地打开了盒子,才发现里面放着一柄剑。
这柄剑的剑鞘很朴实无华,上面既无金玉,也无宝石装饰,剑鞘以及剑柄处,呈黑色,不知是何物所制。
他左手抓住剑鞘,右手握住剑柄,轻轻一拉,一抹寒光如荡漾的水波一般,印入了他的眼底。
“这是……”卫衍沉吟了片刻,却没说是什么。
皇帝送的东西,必然来历不凡,但是具体是哪把名剑,卫衍一时间没有头绪。
“湛卢!”景骊等了一会儿,见卫衍始终报不出名字,只能自己揭开了谜底。
和卫衍心有灵犀什么的,绝对是他想多了。
“湛卢?”卫衍把剑身全部抽了出来,仔细欣赏了一会儿,铿锵一声,又把剑身复位,然后把剑放回了盒子里,推回到皇帝面前,“陛下,这份礼物太贵重了,臣不能收。”
“哦,卿这是看不上湛卢?”景骊挑起眉头看了他一会儿,才问他,“难道,卿想要太阿?”
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送礼送成他这样的,也是天底下第一遭。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不是不喜欢湛卢,更不是想要太阿。这剑真的太贵重了,臣不能收。”太阿是天子之剑,比湛卢更加贵重,卫衍连湛卢都不能收,怎么可能会要太阿?
皇帝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还要这么说,分明又要胡搅蛮缠不讲理了。
“陛下,今日是臣的生辰。”卫衍这话是在提醒皇帝,今日他是寿星公,皇帝该让着他一些。
上次皇帝过生辰,皇帝觉得卫衍该让着他,他可是由着皇帝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就算他发现了皇帝一直在骗人玩,他都没急着和皇帝算账。这次他过生辰了,皇帝总不能和他不讲理吧?
“是啊,今日你过生辰,朕记得呢。既然如此,朕不和你多说了,就换件礼物送给你吧。”景骊看着卫衍,笑了起来。
卫衍隐约觉得皇帝的笑容,很有些不怀好意,但是此时膳食送了进来,皇帝转头招呼他吃长寿面,三两下就把这个话题岔开去了。
用膳食的时候,皇帝数次劝酒,卫衍留了个心眼,没有多喝。
皇帝见他不喝,也没有多劝。
两个人用了膳食,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整个晚上,皇帝都极其好说话,什么事都顺着卫衍来,卫衍的警惕心慢慢降低了,所以,皇帝要和他一起去沐浴时,他没有拒绝。
等到他发现不妙的时候,再想拒绝,已经太晚了。
“陛下,臣不要了……”卫衍闷哼了一声,轻声求饶。
他勉强提起精神,四处看了一下。
浴桶中什么都没有,连擦澡的布巾都不知道被皇帝扔到哪里去了,他想找点东西,阻止自己叫出声来,都找不到。
今夜,皇帝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只往他最有感觉的地方攻击,想要让他出声。因为皇帝明显比他本人更明白哪里能让他舒服,卫衍根本就招架不住皇帝的这些手段。
“爱卿,今夜朕是爱卿的生辰礼啊。这是朕的赏赐,卿不许说不要。”既然他送湛卢,卫衍不肯收,景骊就决定把自己当做生辰礼,送给卫衍了。
“陛下,臣不要在这里……”眼见着皇帝不肯放过他,卫衍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皇帝换个地方再做。
在榻间他还有被子可以咬,但是在这里,他真的坚持不了多久,就要被皇帝弄得失态了。
“不行,朕就喜欢这里。”景骊强硬拒绝,努力耕耘中。
“陛下,您到底想怎么样?”卫衍又坚持了片刻,还是放弃了,搂着皇帝的脖子,无奈地问道。
外面有人守着,动静稍微大点就会被人听到,皇帝想让他失态,就是故意的。
“朕送的生辰礼,爱卿要选哪一样?是湛卢,还是朕?”卫衍此时浑身都泛红了,景骊强忍着心头的悸动,压下了做完再说的诱惑,很好心地停了下来,给了卫衍一个选择的机会。
“陛下……”卫衍迟疑了一瞬,皇帝又开始使坏了,他只能疾呼,“要湛卢,臣要湛卢!陛下,饶了臣吧……”
“自讨苦吃的笨蛋,早点乖乖听话不就好了。”景骊好笑地亲了亲卫衍的额头,抱着卫衍从浴桶里出来,换了个地方,继续他今夜的送礼之行。
虽然,卫衍得了空就要嗔怪他几句,不过整个过程中,卫衍的身体始终缠绕着他,显然也是乐在其中,卫衍嘴里的那些抱怨,景骊只当是他惯常的言不由衷了。
第一百九十章 国之大事
当皇帝终于心满意足地搂着他躺下来的时候, 卫衍只觉得他的头皮都在颤抖了。
皇帝大概也觉得累了,抱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只在那里缓气。
“臣再也不过生辰了。”卫衍好不容易才喘过了气,他用下巴抵着皇帝的肩膀, 轻声嘀咕了一句。
不管是他的生辰, 还是皇帝的生辰,他都不想过了。
上次皇帝过生辰,让他做皇帝的寿礼,这次他过生辰,皇帝就是他的寿礼。这话听起来好像有所不同,但是结果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管谁是谁的寿礼, 皇帝都要在榻上尽情胡闹一番, 一直折腾到彼此精疲力竭才肯罢休。
这样的生辰,真的没法过了。
景骊闻言,低声笑了起来, 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本不该轻易说累,不过他是榻间的掌控者, 若想尽兴, 就要比卫衍更加耗费力气。今夜这样那样一番折腾下来,说不累当然是假的。
但是榻上之事, 乃世间极乐。明知这是蚀骨的鸩酒, 依然忍不住要去贪杯的,这人世间不独独他一个。
年少时, 他血气方刚,贪恋欢愉,对着卫衍,他忍不住也不想忍。
如今,必要的时候,他已经学会克制自己了,再说他又不是夜夜笙歌,也就是偶尔高兴了,他才这么放纵一回,此事中,他固然浑身舒爽,卫衍同样也很舒服,有必要这么抱怨吗?
“臣是说真的。”卫衍听到皇帝的笑声,脸上有些发烫,咬牙强调了一遍。
景骊不说话,只是继续闷笑。
卫衍被皇帝笑得有些心虚了。
“陛下……以后陛下不许再这么胡闹了。就算陛下身体好好的,也不能这么胡闹。”卫衍强忍住了心中的那些不对劲,正色说道。
“爱卿这是打算过河拆桥吗?”景骊闷头笑了半天,才问他。
今夜闹成这样,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卫衍这个惯会煞风景的人,这是打算用完他就扔吗?
卫衍刚才明明舒服得很,完事了却一本正经地责怪他胡闹,这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啊!
“臣没有。”卫衍自然不肯认下这个罪名。
“还说没有,难道刚才你没有享受到吗?哼,朕辛辛苦苦服侍你,让你舒服,到头来,你却怪朕胡闹,想要过河拆桥,真是让朕伤心难过!”景骊认真和卫衍掰扯这个道理。
“就算是……但是……臣已经老了,经不起这般折腾了。”这种事,舒服自然是舒服的,但是卫衍不想多说,皇帝本来就很没有节制了,在这事上脸皮又极厚,经常要给他自个儿表功,他要是再去用言语鼓励皇帝,皇帝恐怕就要变本加厉了。
他才不信他老实承认了,皇帝就不会胡闹了这种话。
卫衍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他嚷着不要,皇帝的兴致都这么好,他要是说要,皇帝只会更加放纵。
不过,这么胡闹下去,真的不行。
“哪里老了?朕看看,是不是这里?”景骊听他这么说,抱着他的手顿时不老实起来了。
“陛下……”卫衍拿皇帝的无赖嘴脸没办法,只能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空隙,总算阻止了皇帝的手到处乱摸。
“好了,不闹了。”笑闹了一阵,景骊才伸出手,摸了摸卫衍的脑袋,顺手理了理卫衍鬓边几缕凌乱的头发,将它们理顺了,仔细别到了卫衍的耳后,才柔声说道,“别说你还没老,就算你真的老了,朕也不会嫌弃你的!你本来就比朕年长,朕又不是不知道。”
“陛下!”卫衍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皇帝胡闹的时候,不讲理的时候,明明有错却不肯认错,老是要把错往别人身上推的时候,真的是混蛋透顶,卫衍每次都气不过,忍不住要劝谏他几句,但是皇帝每每柔情起来,他就抵挡不住了。
“嗯?”景骊以为卫衍还要说什么,后来见卫衍注视着他的眼中满是柔软,嘴里也不再说那些不中听的话了,知道他是被感动了,满意地凑过去亲了亲他。
卫衍就是个笨蛋,也就是他,才不嫌弃卫衍这么笨,愿意好好对待他,卫衍感动是应该的,不感动才是怪事。他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好得不得了。
自信满满的皇帝陛下,又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了。
至于偶尔他感觉有翻船之虞,肯定是他的错觉,像他这样的聪明人,和卫衍这个笨蛋相处时怎么可能会翻船呢?
就算退一万步,有时候他左支右绌,前后挪腾,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甚至愿意认错,想方设法把卫衍糊弄过去,也不是他怕卫衍生气了不理他,而是他为人宽容大度,愿意让着卫衍,才想办法息事宁人。
嗯,事实肯定就是这样的。
不管事实和皇帝的臆想差距有多大,反正皇帝陛下就是这么觉得的,是不是符合事实,显然是一桩无足挂齿的小事。
卫衍若是知道皇帝是这么想的,恐怕要被皇帝的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气笑了。
不过皇帝就是这么别扭的性子,经常嘴里说一套,做的是另一套,卫衍和他在一起这些年,也算了解他了,自然知道他的性子。
卫衍时不时要嘀咕皇帝几句,并非故意与皇帝作对,更不是不喜欢皇帝,他只是不愿皇帝行事这么随心所欲,为点小事就去折腾别人。
这世上的事都有各自的因果。
有些事皇帝开了头,结果却未必会如他所愿。因为其他人也有他们各自的立场,各自的想法,就算面对的是皇帝,那些人无路可退的时候,也不会轻易就范。
只为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没必要去折腾别人,免得有什么意外。当然,若是大事,就无妨了。
皇帝只是皇帝的时候,有些事他劝谏了,皇帝不听,他大概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