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38)
“够了!”萧莨话未说完,便被祝雁停大声打断,“我知道你不喜我兄长,你看不上他,觉得他虚伪、野心昭昭,可他是我唯一的兄长!萧蒙之于你,便如他之于我,你即便不能将心比心,也别当着我的面诋毁他!”
萧莨用力握紧拳头,沉下声音:“所以你甘愿放弃爵位嫁给我,从一开始便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你要的不是我,而是整个萧家与承国公府?”
“是又如何!我就是为着萧家的这份助力才嫁给你!”
祝雁停已失了理智,萧莨的一再质问让他又怒又恼,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不停闹腾,更是叫他心烦意燥,他拔高声音,状若疯狂:“若非如此我又为何不顾别人的指指点点,身为王府嫡系子孙却嫁与你做男妇,还为你怀子嗣,我难道疯了不成?!”
萧莨的双眼中陡然蔓开血色,猛地攥住祝雁停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嘶哑着嗓子问他:“……你在说什么?”
“你听得清清楚楚何必要我再说一遍!”
祝雁停伸手用力一推,萧莨在失魂落魄下被他推得踉跄往后退了两步,祝雁停被过大的动作牵扯着往前扑去,就这么当着萧莨的面,重重摔下榻。
八个多月笨重的身子直接摔到地上,肚子还撞上了脚踏,待到萧莨恍惚回神,慌乱地弯腰去扶他时,祝雁停已捂着肚子痛苦蜷缩起身体。
“雁停,雁停!”
祝雁停眼泪流了满面,不停呻吟:“我好疼……”
看到刺目的鲜血自他身下流出,萧莨双瞳狠狠一缩,彻底慌了神:“雁停!”
第39章 早产生子
陈太医匆匆赶来时,祝雁停已晕厥过去,身下全是斑驳血迹,萧莨一动不动地抱着他,双目赤红,如丢了魂一般。
陈太医见之大骇,赶忙道:“大人您先将郎君放下,让他躺平,下官这就为他施针,孩子怕是要提前出来了。”
萧莨这才恍然回神,将祝雁停抱上床。
陈太医小心翼翼地为之施针,一刻钟后,祝雁停悠悠转醒,下半身已痛得失去知觉,苍白面庞上没有半点血色,只一双眼睛红得厉害,不断向外冒着水。
陈太医提醒他道:“孩子现在就要取出,不然便保不住了,郎君且忍一忍,很快的。”
萧莨低了头,用力握紧祝雁停的手,沙哑着声音喃喃:“别怕……”
祝雁停下意识地挣扎,想挣开萧莨的手,萧莨捏住他不肯放,祝雁停越哭越激动,胸膛剧烈起伏,浑身都在颤抖。
陈太医满头大汗地再次提醒萧莨:“大人,您别再叫郎君受刺激了,他这样不行。”
萧莨吻着祝雁停的面庞,一再地安抚他:“别哭了,雁停,别哭了,有什么事我们等孩子出来再说……”
他万分后悔,为何不能忍一忍,待到祝雁停平安将孩子生出,再说这些事情,为何偏要在这个时候与他对质刺激他。
祝雁停听不进这些,眼泪不断落下,攥着萧莨的衣袖,大睁着眼睛哽咽问他:“你之前说,什么都听我的,是骗我的么?你说等孩子出来,我想做什么都支持我,……是骗我的么?”
“不是,真的不是……”
“那我要你帮我兄长,你答应吗?你肯帮他吗?”
“雁停,我们以后再说这些……”
“你不肯吗?你说话不算话不肯了是吗?!”祝雁停的神色愈加激动,手指隔着衣料死死掐着萧莨的手臂,几要抠进肉里,“你骗我!你骗我!”
“没有,我没骗你,雁停你别这样,”萧莨又急又疼,慌乱地劝哄着他,“你别想这些,我们先把孩子生出来,等孩子出来再说好不好?”
“我不!你若是不肯帮我,我与孩子一块死了罢了!”
“雁停!”萧莨按住他的双手,艰声道,“你别这样,算我求你了,别这样,等孩子出来,别的事我们再慢慢商量行吗?”
祝雁停放声痛哭,陈太医急慌慌地给他施针:“大人,您叫郎君别哭了,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萧莨俯下身,用力抱紧祝雁停,红着眼睛吻去他脸上的眼泪:“……雁停,别哭了。”
祝雁停不断抽噎:“表哥,我先头说的是……是气话,我嫁给你,是因我喜欢你,我是真心喜欢你倾慕你,是真的……,你看过我画的画,我对你一见倾心,我没骗你,……我想要你帮我,可我喜欢你也是真的,你信我……”
“我信你,别说了,雁停,我们不说这个,你别再这么激动,先把孩子生下来好吗?”萧莨哽咽喃喃,嘴里尝到眼泪咸涩的味道,连喉咙口都是苦的,一直蔓延到心尖上。
祝雁停泪朦朦的双眼死死盯着萧莨:“那你肯不肯帮我?肯不肯……”
“帮,我帮你,”萧莨艰难地咽下声音,“你别再动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闻言,祝雁停骤然一松,软进床褥中,浑浑噩噩地阖上眼睛,哑声呢喃:“你要,……说话算话。”
萧莨一个字都再说不出口,只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陈太医那边已做完准备,与萧莨点了点头:“大人,下官即刻便将孩子取出来,您压着郎君一些,千万别叫他来再乱动。”
萧莨的神情紧绷着,恍恍然地望着被他揽在怀中的祝雁停,喉咙滚了滚,只吐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好。”
陈太医给祝雁停用了药,待他又睡过去,立刻动刀,他的动作十分麻利,不出半个时辰,便将孩子取出,说了一句“是个男孩”,见萧莨只不错眼地盯着祝雁停,无甚反应,将孩子交给侯在一旁的医士抱去检查,又立刻为祝雁停缝合包扎。
两刻钟后医士神色凝重地过来回话:“这孩子早产了一个多月,怕是不大好,心肺都有损,黄疸症状也很严重。”
萧莨这才抬起头,望了一眼被嬷嬷抱在手中哭得有气无力的孩子,哑声问陈太医:“能救吗?”
“大人放心,下官自当尽力而为。”
萧莨怔怔点头:“多谢。”
陈太医亲自去为孩子检查,萧莨依旧拉着祝雁停的手,轻轻摩挲着他在睡梦中依旧纠结在一块的眉宇,心头百转千回,怎么都不是滋味。
听闻祝雁停早产,卫氏亲自过来探望,已在外面焦急等了半日,见到萧莨出门来,赶忙起身迎上去:“如何了?”
“孩子不大好,陈太医正在看,”萧莨微微摇头,神色疲惫,“雁停这会儿还没醒。”
“到底怎会回事?雁停不一直好好的,胎养得很好么?怎会突然早产?”
“……怨我不小心,叫他摔了一跤。”萧莨不欲多说,先前小姑的事他就从未与卫氏提过,不想让她多担心。
“你真是,怎会这般大意?”卫氏气恼不已,“我早说了无数遍要小心,要小心,结果竟还是发生这种事。”
萧莨沉默不语,这件事,如今他再如何自责都晚了。
他再进去时,陈太医已为孩子检查完,萧莨走过去,第一次细细打量起他们的孩子,小小的婴孩睡在襁褓中,双眼紧闭着,面色黑黄,看着着实可怜,他心下一紧,问道:“他如何?”
陈太医叹道:“确实有些毛病,但都可以治,慢慢就能养好,好在是满了八个月才出来,大人无需太过忧虑。”
“……我想抱抱他。”
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给萧莨,提醒他要用什么姿势抱。拥着怀里软绵绵的一团,萧莨的双手都在颤抖,眼眶微红,低下头,贴着襁褓,面颊轻轻碰了碰孩子。
祝雁停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一睁开眼,靠在床边的萧莨便欺身过来:“雁停,……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祝雁停稍稍一动,下身便是一阵钝痛,怔愣半晌,他恍惚问道:“孩子呢?”
“孩子没事,被嬷嬷抱去喂了奶,已经睡着了,等他醒了,我再叫人抱来给你看。”
萧莨握着祝雁停双手,低头亲了亲他指节,祝雁停这才回神,挣扎着揪住萧莨:“你之前答应我……”
“我答应你,答应你。”萧莨小声哄着他,这会儿也想不了太多,祝雁停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模样他再不想看到第二回 ,只要他能高兴……
“你不许骗我。”祝雁停眼睫轻颤,再多的话也没力气说了。
“……不会。”
阿清送来药,萧莨亲手喂给祝雁停喝了,又安静陪了他许久,直到祝雁停再次沉沉睡去,才起身出了屋子。
卫氏看过孙子已经离开,去了佛堂诵经,萧荣在院中徘徊,见到萧莨出来走上前去,踌躇问他:“二嫂和孩子如何了?”
萧莨眉目沉沉,盯着院中萧条的秋景,轻声一叹:“……孩子不大好,雁停也不大好。”
萧荣懊恼道:“是因为我先前说的,二哥你来找二嫂问,才会这样么?”
萧莨神色怔然,并不答他,萧荣低了头:“二哥,其实就算当真是二嫂做的,想必也是因为怀王,怀王有这个心思并不难理解,这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萧莨的目光终于转向他,冷了声音:“怀王怂恿雁停这么利用你,你还为他们说话?”
萧荣含糊嘟哝:“怎么说我们两家也是姻亲,若当真有朝一日怀王能得大位,对我们家也是好事一件。”
“若是不能成事呢?”萧莨冷声反问他,“一旦卷入储位斗争站了队,便没有回头路,若是最后事败了,你以为新君还会容得下我们承国公府?父兄亦不是万能的保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