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行礼,昼儿这是怎么了?”
闻言,殊明郡主吸了吸鼻子轻声摇头说:“……不知道,像是毒发了,但日子又不对。”
听到这里,太后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昼儿小小年纪,怎么这么……”
语毕,她也慢慢走了过去,伸出手轻抚了一下裴如昼的脸颊。
这个时候太医终于来了。
然而和一般太医着急来看病的样子不同,他看起来很紧张,甚至有一些害怕……
要是裴郁风或者孟侍郎在这里,恐怕也会露出差不多的表情。
因为眼前这个被人带到沃云宫来的太医,正是那个消失多日,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的人!
太医进门之后,赶紧给太后和郡主行了一个礼,接着便走上前去,为裴如昼把脉。
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见状,太后不由皱了皱眉……
过了半晌,太医终于将手放了下来,他说:“的确是毒发,裴公子的身体不好,前阵子刚才生过一场大病,因此毒发的间隔时间便稍微短了一点。”
确定真的是单纯的毒发后,周围人的神情终于不像是刚才那么紧张了。
太后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宫女,然后对方便将已经准备好的解药,给裴如昼喂了下去。
见此情景,太医也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像他们这样的太医,虽然在宫里面轮值,但也不是天天都能遇到大人物的。
所以说,往常只要有机会见到太后,众人都会想方设法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但是今天,看到裴如昼吃了解药,那太医立刻行礼打算离开这儿。
可是还没有等他后退几步,就见坐在榻边的人,一边轻轻转着自己的翡翠尾戒,一边缓缓开口说:“窦永言大人,今天怎么这么着急着走啊?”
太医院的这群人,会轮流去给太后把脉。只是窦永言不知道,太后竟然早就将自己的名字记了下来。
本来就心中有鬼的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
太后笑了一下,示意殊明郡主将自己扶到一边椅子上坐下。
她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那个名为窦永言的太医却吓得浑身发抖,并且忍不住的疯狂磕起了头。
等到坐好之后,太后终于再一次开口了:“那一天哀家就听说,当时是你和孟侍郎在营地里遇到的昼儿和遥儿。在桂锦宫的时候急匆匆,还没有功夫细问,正好你今天在这儿,不如现在就和哀家聊聊吧。”
太后平日里很少自称哀家,尤其是太医问诊的时候,她更是无比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与窦永言印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
窦永言当即又磕了几个头,对太后说:“微臣定当知无不言!”
“嗯。”
刚才殊明郡主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听到太后的话,再看太医的反应,她一下就明白……那天昼儿中毒的事情,并不简单!
太后喝了一口茶,然后看着窦永言慢悠悠的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从遥儿中毒说起吧。”
……
夏季已即将过去,凤城到了最爱下雨的时节。
戚云遥听到,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响雷的声音,接着一名太监就小跑着到了殿内。
“七殿下,刚才沃云宫那边传来消息,说裴如昼公子的毒提前发作了,现在好像有点危险。”小太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对戚云遥说。
“什么?”
刚刚戚云遥的心脏一直狂跳不止,如今一听到太监的话,他当下便站了起来。
“然后呢?太医来了吗?”说着,戚云遥也打算向沃云宫而去了。
“来了,窦大人已经去了。”小太监赶紧如实回答。
“窦大人?”
“回殿下,是窦永言大人。”
戚云遥:“……”
原本已经向门口走去的戚云遥,一下子便停了下来。
窦永言?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连夜逃往凤城,并在路上失踪了么?
戚云遥一直以为,窦永言是自觉做错了事情,溜之大吉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窦永言竟然敢回到凤城。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回到这里,是疯了吗……
戚云遥定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此时屋外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戚云遥看到有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人,正从不远处快步而来。
那人一在屋檐下站定,便赶忙说:“七殿下,太后娘娘叫您过去一趟……”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戚云遥终于后知后觉,有一个无形的手,将自己从阴影中推了出来。
从太医的忽然失踪,再到今天他重新出现在华章宫。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了的。
可这个人会是谁呢?
……
戚云遥到沃云宫后,直接被带到了正殿去。
明明夜色渐深,但这里却比戚云遥想象的更加热闹。
最上方的那个金色罗汉榻上,一边坐着太后,一边则坐着大易的皇帝
太监宫女已经全部退下,空空荡荡的大殿上,就跪着一个太医。
戚云遥刚一进门,人还愣着就听到太后冷冷说道:“戚云遥,还不跪下!”
太后叫了他的大名。
沃云宫主殿里,一向傲世轻物的小皇子戚云遥,就这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太后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而是望向皇帝,轻声问道:“陛下说,应该怎么罚?”
罚。
听到这一个字,戚云遥就明白,自己这一次是连解释都不用解释了。
大易的太后并不是一生围着后宫转的女人,如今这天下,都有她几分功劳。
窦永言本来就害怕的不行,落到太后手中,一定是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不过一刻时间,一切都能被查的清清楚楚。
正是因为太清楚这一点,所以戚云遥当时才要求孟侍郎杀了这个太医。
只是……戚云遥实在是想不通,窦永言明明已经跑了,怎么又回到了这里呢?
这一切到底是谁捣的鬼?
戚云遥的心乱成一团麻。
金榻上坐着的两个人,都知道当年的真相。于是太后也没有避讳什么。
见皇帝一直不说话,她直接冷冷开口对戚云遥说:“当年离开华章宫,给皇室抹黑的人是你母妃,裴大将军所做皆合情合理。只是我真没有想到,孟家不但没有自省,竟然还将这笔仇,记在了裴家身上,记在了昼儿身上!”
沧桑、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着。
“哀家也真没想到,孟侍郎他不但将家丑告诉了老七,还教老七一起害昼儿!”
说话间,太后无比心痛。
戚云遥无法反驳,不能反驳。
他听到,太后最后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皇儿,老七在你身边长大,他变成如今这样,也有你的一份责任。要怎么罚他,还请陛下真心定夺。”
坐在金榻上的人,久久不言。
过了一会,皇帝终于开口说:“皇七子戚云遥,思念母妃忧思过度,朕特准你离开华章宫,去凤城城郊皇陵守陵一年。”
守陵。
对皇子而言,守陵这种失去自由的事情,与坐牢无异。
更何况……他知道贤妃压根就没有死。
戚云遥听到这两个字从父皇口中说出,先是愣了一下,可是他却神奇的没有一丁点伤心的感觉。甚至这样的惩罚,还让他松了一口气。
那种良心难安的感觉,突然少了那么一点。
至于皇帝……戚云遥早就已经知道,这世上除了阿昼的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自己。
所以现在他并不失望。
戚云遥一脸平静的向金榻上的人行礼,他的额头紧贴着冰冷的花砖,停顿一两息后,戚云遥说:“儿臣遵旨。”
阿昼,现在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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