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遇到了牧童,对方告诉自己,其实你还有得选:摆在面前的不止有死路,死后还能变得更惨。
“……”
“我能考虑下么?”
良久,杜圣兰缓缓吐出一句话。
牧童拍了下手鼓,一滴水飞出。
杜圣兰低头,掌心里的这滴水丝毫没有融化蒸发的迹象。
“想好了,捏破水滴,我会来找你。”
牧童的身影渐渐淡去,杜圣兰重新恢复清醒。睁眼后,他第一时间摊开掌心,发现确实有一滴水在跳动,提醒他先前并非是在做梦。
作为手鼓挑中的下任候选者,这一片地方像是被遗忘了,随着时间流逝,甚至连妖兽都不会从附近路过。
不过这种权利显然是很有限的,身边不能有太强存在感的生物,更不能有人。
今夜吹来的风都夹带有血腥味,后半夜下起倾盆大雨,泥土里的血迹得以被冲刷。
杜圣兰没有再打坐,踱步片刻,最后挑了个自在的坐姿靠坐在墙上。
雨越下越大,天边电闪雷鸣,一道银白的闪电照亮杜圣兰的半张脸,同时照亮了他身后的佛像。
破庙里,杜圣兰微微仰面,瞳孔中似乎还倒映着闪电的残影,这一幕显得无比诡异。
他想起了杜北望渡劫时的场景,想起了那第八道降下,威猛雄壮的雷劫。
等到杜圣兰回过神,已经捏破了手里的水珠,牧童有些不满,老牛也是人性化地不满看他。本来以为对方至少得纠结个三五年,牧童准备去雪山走一遭,结果刚出门又被叫回来,烦死了。
“想好了,这个交易,我做。”
牧童收起面上的不耐,眯了眯眼:“确定?”
杜圣兰颔首,想着那道雷劫,正色道:“作为交换,我需要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夺舍功法。”
最顶级的夺舍心法?
牧童和黄牛同时目光变得耐人寻味,最终牧童有意无意敲打着手鼓:“你这漏洞倒是钻得好。”
只要不断夺舍,相当于永生。
牧童随后又嗤笑道:“但别得意的太早。”
老天爷不是瞎的,有些漏洞哪有这么好钻?
杜圣兰并不接话,他是瞧不上夺舍这种行为的,不过顾崖木倒是阴差阳错给他打开一扇大门,夺舍的目标其实可以十分广阔。
沉默席卷了这片天地,牧童也不说话了。
最终的话语权不在他,而是他拿着的手鼓。
薄薄一层的鼓面自动鼓起,因为向上撑得太过剧烈,高高鼓起的同时变成半透明状态,杜圣兰都担心它把自己撑破。
索性他运气不错,快要到达临界点时,手鼓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又慢慢塌扁回去。
“看来它是同意了这场交换。”
牧童一句话让杜圣兰放下心来。
“要是再过界,哪怕一点,”牧童饶有趣味道,“那你就要被吸纳进去,和从前那些人一样,化为一滴水。”
杜圣兰突然好奇:“前辈们都提过什么意见?”
牧童:“有个色胚想要让修真界女子都归于他,还有毁灭世界的……这些人的要求总是千奇百怪。”
当然,在他看来不过都是世俗的欲望,数百年来,也唯有杜圣兰的交易有点意思。
牧童指着手鼓:“把手伸进来。”
杜圣兰一怔,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挽起袖子手放在鼓面上。手指刚一接触鼓面,便自动陷了下去。
里面的液体十分粘稠,像是探进了某个大型妖兽的体内,而他正在翻搅对方的血肉。杜圣兰想尽快结束这一切:“接下来要怎么做?”
“闭眼,凝神。”
杜圣兰依言照做。
粘稠的血液开始有了流动性,像是潺潺流水,他凭着感觉轻轻一握,能清楚感觉到一条小鱼在手中拼命挣扎。
牧童看到他的胳膊在颤抖,提醒:“可以了。”
杜圣兰猛地抽回手,白玉般的皮肤上干干净净,仿佛刚才血液的触感都是幻觉。他的掌心全是汗,牢牢紧握住的不是小鱼,而是一本功法。
等他回过神来,牧童已经骑着老黄牛远去,只留下沧桑的背影。
随着一人一牛走远,周围的天地一点点虚化,耳边重新能听见雨水声,如泣如诉。
杜圣兰细细研读这份夺舍心法,越看越觉得玄妙。
夺舍能不能夺物?这本最顶级的夺舍秘法里专门提到了这个问题:可以,但夺舍一件没有思想和智慧的物品,夺舍者的神识很快也会灰飞烟灭。
这是另类同化。
那雷劫有意识吗?
杜圣兰垂了垂眼,应该是有一丝的,但不是自身意志,而是秉持天道意志,否则怎么知道要劈谁?
唯一要担心的是,雷劫消失,自己会不会跟着消失。
天地间有无数草木精怪,如果夺舍后,天道认同自己满足天雷精的条件,那就不会消失,如果不认同……
杜圣兰轻叹一声:“那就是命了。”
耳畔依稀捕捉到外面林间有什么响动,杜圣兰忙将功法收进储物戒中,下一刻大门被推开,顾崖木走了进来。
看到破庙里没有再增添一具妖兽的尸体,佐证了他的推测:独处时,杜圣兰不会受到兽潮影响。
“刚刚你去哪了?”顾崖木冷不丁一问。
杜圣兰心下一动,面不改色佯装不解:“什么去哪了?”
深邃的双目直勾勾盯着他,任何一点轻微的神情变化都不放过,可惜杜圣兰极其善于伪装,眼中透露出的只有一丝迷茫。
顾崖木收回视线:“先前有一会儿,我感觉到你的气息消失了。”
天道誓言是约束也是联结的纽带,他可以感受到另一方的状态。
杜圣兰诧异:“怎会如此?”
两人好歹相处了一段时光,顾崖木不止一次见识过来自对方炉火纯青的演技。他学着杜圣兰的样子,故作惊讶:“是啊,怎会如此?”
四目相对,杜圣兰看着顾崖木微张的嘴巴,嘴角实在没忍住,勾了勾。
知道想完全瞒过去不太可能,杜圣兰半真半假说道:“我刚刚莫名其妙睡着了,又梦见了牧童,他问我愿不愿意帮他放牧?”
顾崖木目光一沉:“然后呢?”
“我当然是拒绝了。”杜圣兰耸了耸肩:“虽说他许了大量好处,承诺可以帮我报复家族,连带着削平斩月山半个山头,不过这种事我还是喜欢亲自来。”
顾崖木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像是在琢磨话中真假。
杜圣兰自顾自说道:“一面之缘,也不知道那牧童看上我什么了?”
见对方不予深究,他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小虎牙。
顾崖木一怔,别过头,忽然觉得和其他修士比,杜圣兰的为人要让他舒服很多。
多了个人,恼人的妖兽又开始时不时来庙里发疯,天亮时,门口堆积的妖兽尸体如山。空气里全是血腥味,不知道是远处修士的,还是妖兽的。
并不清新的晨风吹来,顾崖木眺望远处山川,忽道:“那个机缘被你得到了,对吗?”
杜圣兰失笑:“传说机缘能实现一切愿望,真得到了,我现在就该飞升了。”
就在他说话时,天空中的蜃景重现,牧童没有张嘴,冰冷的声音仿佛自腹部发出,随着血腥味的飘散至四面八方,传遍整片幽兰禁地——
“此番绝世机缘已被幽兰尊者的传人所得,幽兰禁地将于明日前彻底封闭,诸位如不速速离去,后果自负。”
太阳尚未升起,雨后雾气不散,所有人不受控制地抬起头,牧童轻轻抚摸着手鼓,往下一拍,众修士的耳膜几乎要震裂出血。
有的修士半蹲下身,顾不上身体不适,吼道:“谁?幽兰尊者的传人是谁!”
“昨夜兽潮,保命都难,竟有人捷足先登!”
幽兰尊者的心法已经是无数人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如今机缘和功法都被同一个人拿走,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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