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而来的,还有急促的喘息声和牵动喉咙深处发出的怪叫声。隐约的,还有咔啪咔啪的,类似僵硬的关节重新活动起来的声。
钟雪秦停住了脚步,这些声音比什么枪械大炮手雷都要更强烈、更震撼地,炸死了他的心。
温苍没比钟雪秦好多少,不仅仅是肚子上没有消散的疼痛,更多的是一种强烈抗拒着现实的情绪。
倏地,温苍又想起了在高速路旁的服务区内,他和纪英曾经定下的那个约定。
温苍撑起一丝力气,把钟雪秦拽到身后,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枪。
这是吕兴德留给他的,给他做个了结的。
可是里头却有三颗子弹。
温苍给枪上膛,举着枪到视线齐平处后,才猛然明白过来吕兴德究竟想做什么。
突然闯进医院里来的两个人,带来了另外两个感染者。这四个人到底有什么企图,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真的是他们可以接纳的人吗?
夜里造访的吕兴德带来了珍贵的、只有一瓶的解药,头顶的隐蔽摄像头默默记录了两个人为了这一瓶解药会做到什么地步。
恐怕医院里的病房不止这么一间,他们被安排到一间病房也不是偶然。
不,这些也许都在其次。还有吕兴德最关注的一个问题:这药只在老鼠身上试过,那么对人也管用吗?
只需要一点小设计,吕兴德把他们俩玩转于手掌之中,还利用他们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到这些,温苍只觉得气愤,抬起枪口把头顶的隐蔽摄像头击碎。
——扑通。
有人掉到了地上,在那帘布后面。
温苍紧张地握着枪,枪口不停抖动。他拿枪的手一向很稳,抖成这样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意外。
帘布轻微晃动着,有人顶在帘布上,在帘布上顶出一个模糊的人脸模样。
温苍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如果是一个人,那么他必然会好好地掀开帘布。
如果只会不经思索地往前顶撞,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啊……呃……”
帘布后的人断断续续发出了熟悉又可怕的声音。
那个声音、那个声带、那个声线……在不久前还给他们轻声吟唱过温柔清冽的旋律。
他坐在椅子上,单脚点地,抱着吉他,浑身都发着光。
温苍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几乎要拿不住枪。
帘布上的人脸形状越来越明显,还有一部分瘦削的肩膀,眼见着就要顶开帘布。
就是这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在那天的游戏里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是不加掩饰的开心。
如果有一天,要温苍去哀悼这个人,也许温苍会说这个人为他们做过了什么什么,他是一个很棒的人之类的。
可现在,他满脑子都只有那个人的每个动作和表情,以及和他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手里的枪突然被夺走,温苍惊愕地转过头,看到枪的板机被折断,枪管被捏烂,像破布一样被丢在角落里。
和温苍截然不同,钟雪秦的声音平稳得让人害怕:“谁也不能伤害他。”
温苍怔愣片刻,看到他缓缓走过去,赶紧拦住他:“你冷静一点,他已经……”
钟雪秦回过头来,用一双发红的眼睛瞪着他。
温苍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再继续说下去,无疑等同于掐断钟雪秦最后的一线理智。
“我说过不会再抛下他,会一直陪着他,”钟雪秦依然用那种平稳的语气,“我一定会做到。”
温苍渐渐的,松开了拦着他的手。
钟雪秦走了过去。
这段路也就几步的距离,可他每跨一步,都像跨越了一个世纪。
来到帘布前,钟雪秦抬手把帘布扯了下来,将他完好地包裹起来。
他连挣扎也有些无力,钟雪秦不费多少力气,就把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那个单薄的肩膀好像轻易就能捏断,那片没什么肌肉的胸脯好像轻易就能碾碎,那两对没什么力气的四肢纤细又苍白。
那时的钟雪秦嫌弃他的弱小,得知他喜欢自己后更是充满了厌恶和恶心。
这样一个人,锲而不舍地跟着他翻山越岭,坚持着、努力着,拨走自己的源源不断的耐心和热情,试图融化他冷漠甚至恶劣的对待。
那对黑亮的眼珠总是带着细腻的光点,那张苍白的脸总是无私地抛洒着笑容。
可这非但没有融化钟雪秦,反而让曾经的钟雪秦在排斥之外,还多了一分惧怕。
因为这是一个弱小……又无坚不摧的人。
当这个人落于汹涌的尸潮间,受感染的恶犬尸体撕咬着他的全身,他也还在呼唤着钟雪秦的名字。
钟雪秦做了他擅长的事情。他麻痹了自己的感觉,不去思考意义,把这些当做一段短暂的、很快会被自己遗忘到脑后的经历。
再见面时,这个人容貌依旧,却已经变了个模样。
眼里的光点消失了,是因为眼睛的颜色变浅了。不再肆意地抛洒笑容,是因为他终于知道这些是有限的。
钟雪秦曾经想过无数遍,想把这个瘦弱的人紧紧搂进怀里。
感受他的弱小,也感受他的强大。感受他给自己套上的冰冷外壳,也感受那下面滚烫跃动的心。
可如果将他抱进怀里,只怕不经意间又会把他的骨头挤碎吧。
此时此刻,他终于得偿所愿,却谈不上愉快。
怀里的人挣扎得逐渐猛烈,但在钟雪秦强有力双臂的桎梏下仍然无法挣脱。
“没事,”钟雪秦呢喃着,“没事了,再坚持一会儿,我陪你。”
他一直呢喃着类似的话,不知道呢喃了多久。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跃入病房里的时候,他的意识慢慢模糊起来……
第155章 青年
睫毛微动,难受地睁开眼睛,钟雪秦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猛烈的阳光晒得皮肤发红。
身后有人快速又轻声地走过去,把窗帘拉上。
回过身时,带着些微惊讶:“吵醒你了?”
钟雪秦揉了揉因为姿势不对而变得酸胀的脖子,问:“我睡多久了?”
温苍走过来:“没多久,继续再睡会儿吧。”
随着意识逐渐清晰,记忆也慢慢回到脑海里。
钟雪秦惺忪的眼睛逐渐放大,迅速低头查看怀里的人。
怀里的人已经不再挣扎了,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
钟雪秦愣了愣,轻轻摇晃他。
没有任何动静。
钟雪秦想抬头,抬到一半又低下去,接着又想试着抬起头。他抬起头,和温苍四目相对。
那是一种想询问又不敢询问的表情。
“我是不是,昨晚……不小心把他给……”钟雪秦觉得很荒诞,可如果是他,搞不好真的有可能……
温苍坚定地反驳:“不可能,我一直在看着,你不可能误伤他。”
他昨晚一夜没睡,现在都还顶着一对黑眼圈。
他既不放心刚刚注射了不明药物的周明曲,更不放心那边抱着一具活死人还能安然睡着的钟雪秦。
想到这里,温苍突然记起了什么,好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突然有一束强光打到他脸上。
他冲到钟雪秦面前蹲下去,说:“你松开吧,万一闷着他!”
钟雪秦听到“闷着”两个字,不可置信地僵住了。
“纪英跟我说过……”温苍顿了顿,想到纪英当初应该是希望他保守住这个秘密的,但温苍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其实都想起来了,包括从前和你的那些经历。”
钟雪秦愣愣地听着。
“当时在凌元良面前,他是在演戏而已。”
钟雪秦还是愣着。
“但是他也说了,有一段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所以他怀疑自己曾经真的变成了丧尸,在秦历山上咬伤了那头羚羊。”
看到钟雪秦还是发懵的状态,温苍忍不住往他两个肩膀上使劲拍了一巴掌,激动地说:“可是他后来又变回来了!这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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