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含祯完全没跟上他的节奏,不由道:“啊?”
宿砚笑笑,“有人说那是好事,相当于一些小业障小过错就此抵消了。厄运线也是这样,如果系厄人没有按时系上,承厄人小的厄运会翻倍,翻成大灾大厄。”
他说得轻描淡写,邵含祯身体却倏地绷紧了。宿砚微微眯着眼睛,低声道:“睡个好觉吧,你的解厄人生涯开始了。做个好梦。”
第十八章 ·线
事已至此,邵含祯只能告诉两位店员自己明天还不能去。许优优有店里的钥匙可以过去开门,邵含祯打算明天一早就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一想到那根会带来厄运的黑线还系在别人身上,他就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睡觉前,邵含祯躺在床上,试图回想起宿砚托住他手时,自己脑子里冒出的那些画面。越回忆却越是混乱,无从下手,就像在回忆一个抓不住的离奇怪梦。最后他只隐约觉得好像有一个上年纪的人,便在愈加混乱的画面中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早晨邵含祯按时起床,收拾好了东西放在小斜挎包里下楼,常年规律作息让他下到一层了还以为自己是要去店里,走出几步才想起来怎么一回事,连忙又拐回三楼。宿砚装的是密码锁,他找了半天没找到门铃,只好敲了敲。
宿砚开得很快,看样子也已经收拾好了,胸前同样有个小挎包。两人没多说什么,一起下楼。邵含祯走在前面,蓦地有点奇怪,便回头问说:“照这样说,解厄人肯定都至少认识一个系厄人吧,不然没法工作。”
宿砚总是笑眯眯的,解释起来倒很认真,“是的。但好像并不是任意一个解厄人和系厄人都能排列组合的,你昨天有看到画面对吧?”
邵含祯一愣,反应过来是指他昨天托住自己手时冒出来的那些。他点点头,宿砚便继续道:“如果你没看到画面的话,说明这根厄运线不是由你来剪断,而是别的解厄人。不过我不清楚这是怎么运作的,可能就是随机的。”
他说着在台阶上微微停顿,“我以前……确实从来没有观厄到需要剪线的承厄人,不太了解。”
邵含祯一知半解,但敏锐地发觉了宿砚说这话时好似不太开心,或者说是有些难以形容的落寞。可宿砚立刻又恢复如常,抬起头冲他笑笑。邵含祯猜测他是不想自己追问,干脆也不往下细思了。
这样看,奶奶应该也是认识一个系厄人的。邵含祯知道奶奶以前有几个很要好的小姐妹——老姐妹,会打电话唠唠家常,或者结伴裁布去。但是自从奶奶搬回老家了,他也确实不清楚奶奶的交际圈了。
两人走到楼下的车棚,邵含祯脚步一顿,“头盔!”
他从兜里把摩托车钥匙丢给宿砚,“打一下车,我去拿头盔。”
等邵含祯拎着俩头盔从楼上下来,见宿砚只是把车库里的地锁打开了,并没有打着车。邵含祯边戴头盔边说:“我忘了你不会骑了。”
宿砚把钥匙递给他,直言说:“我不敢。”
“啊?”邵含祯下意识地接了声,“这有什么不敢的”差点脱口而出。宿砚只是笑着偏了偏头,没有解释。两人上车,邵含祯道:“行了,往哪边走船长?”
宿砚笑笑,答说:“回想昨天的画面,不用绞尽脑汁使劲儿想。”
邵含祯还没明白什么叫“不用使劲儿想”,眼前便忽然出现了一条悬空的细细黑线,跟上次随宿砚去系线时出现的一模一样!他不由回头,这次那条线倒不是从宿砚手腕上连接出去的,好像就是凭空出现。邵含祯在心中对自己道:不要盯着看,不要盯着看。
油门一拧,车追随着黑线开出真理巷。
黑线在路上延伸,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几个红绿灯过后,邵含祯已经彻底习惯了黑线的存在,他有点好奇,是不是在剪断厄运线之前,这条线都会一直存在于自己的视野中。他想问问,便趁着红灯停车半回过头,刚巧瞥见了宿砚左手抓着自己的衣摆、露出腕子上的那条黑线。
邵含祯怔住了,好像蓦地有点明白宿砚刚才说的那句“不敢”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扭回头,咬了半天下嘴唇,闷声憋出一句,“抱歉。”
宿砚听见了,微微向前倾身,“嗯?”
“……那天不该说你是小扫把星。”邵含祯正色道。
车沿着黑线继续向前开,轰隆中宿砚似乎说了什么,可惜邵含祯没能听见。
黑线的尽头究竟在哪儿两人不得而知,邵含祯其实隐隐有点后悔了骑车来,早知道这么远还是开车了。这回坐车的宿砚似乎放松不少,不再是上回那种一动不动的状态。就在这时,他发现黑线不再沿着大路朝前了,而是折向了路旁的小区。邵含祯跟着黑线开进小区,线没有像是上次消失在单元楼下,而是直接通向了楼道里!
他下来锁车,顺口问宿砚说:“你能看见黑线吗?”
“能,”宿砚说着,把头盔扣在头盔锁上。“别紧张。”
邵含祯嘴硬道:“我没有。”
宿砚一笑,先他一步往楼道里走。
黑线一直延伸到这栋楼的三层东户,末尾悬在东户的防盗门口。两人停在那儿,黑线便一眨眼消失了。邵含祯微讶,“消失了。”
“嗯。”宿砚点头,不等邵含祯反应,抬手按下了门铃。
邵含祯顿时慢半拍地开始莫名做贼心虚起来。这要怎么办,总不能上来就给人家解释一番什么剪刀剪线吧!
正在他紧张得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防盗门上的视窗被人打开了,一股淡淡的蚊香味扑出来,视窗细密的铁丝防盗网后出现了花白的头发。
一位老人立在门后,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两人看,眼神看上去很戒备,整个人都凶巴巴的。邵含祯最害怕这种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老爷子,吓得差点要冒出来什么话,宿砚再次上前了半步,“爷爷您好——”
他说着摸出工作证,“我们是市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请问您愿意参加市民调查吗?”
邵含祯这才看清楚他拿出来的正是图书馆的工牌。宿砚两只眼睛弯弯的,又说:“打扰您了,就是几个问题,结束后有小礼物。”
老人打量一番宿砚那张笑脸,从上衣兜里取下老花镜戴上,趴在铁丝网前仔细看了看证件,然后才低下头开门,“进来吧。”
邵含祯目瞪口呆。宿砚那张脸果然能把所有人都迷得五迷三道,老爷子也不例外!
第十九章 ·解厄
老爷子打开防盗门便转身进屋,邵含祯连忙跟着宿砚进去。房子不大,看样子老人是独居,也没有其他人在,那应该就是这次的承厄人了。屋里有些拥挤,但不算乱,所有房门都开着,淡淡的盘蚊香味没有散去,此时反而给人一种亲切感。老爷子自己在沙发上坐下,也不招呼两人。宿砚拉着邵含祯在老人对面坐下,邵含祯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见老人的卧室床尾有一面大书柜,里面满当当放着书,书柜旁的桌上开着台灯,灯下好像是个摊开的笔记本,旁边还放着大茶缸,正冒出暖洋洋的热气。
奇怪,这个老爷子身上没有缠绕着厄运线,至少邵含祯是没看到。他刚想悄声问问,宿砚像模像样地从胸前的斜挎包里摸出个小笔记本、上面盖着市图书馆的钢戳。他把夹在上面的钢笔取下来,问说:“方便问下您贵姓,今年多大年纪了?”
“免贵姓李,”老人面容严肃,一丝不苟道,“今年72岁了。”
李老爷子一开口,邵含祯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那根细如发丝的厄运线缠在他的舌头上!难怪刚才看不见呢,仔细想想要是一截黑线头从他嘴里飘出来,怪不对劲的。宿砚显然也看见了,但没什么反应,而是不动声色地用膝盖碰了碰邵含祯的腿,便继续问道:“您平时会去市图书馆吗?是去借阅室借书,还是到报刊阅览室比较多?”
“我不去,”李老爷子干脆道,“你们那里的书都太旧了,没什么好书,看的人也不爱惜,乱涂乱画,根本没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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