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好朋友……外出去用膳……一个噎死了……十个只剩九……”
“十个好朋友……”
诡异的童声,反反复复吟唱着同一句歌词,仿佛不知疲倦。
歌声时而缥缈悠远,时而近如在耳边窃声低吟,欢快的歌声中,似乎夹杂着孩童嬉戏的笑语。
烛光映照下,林束的面庞看起来幽森苍白,他手执烛台静静立于长廊中,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形,漆黑双眸毫无波澜。
默然倾听,微阖双眸,手指跟着节拍轻敲烛台。
暗夜歌声:“……”
似乎又可疑地凝滞刹那,原本近得像在耳边低语,忽而声音拉远,越来越远,最终邈不可闻。
林束睁开眼,望向前方深浓的黑暗,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然而没有听众,只得将话憋回来。
听了会儿歌,睡意有回笼迹象,林束打算回房睡觉。
“嘎吱”——
沉重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在静夜里尤为清晰,林束刚要回房的脚步微顿。
声音从楼下传来,听起来似乎就在二楼——那里住着除林束外所有玩家。
站在原地思考两秒,林束迈步掉转方向朝楼下走去,走廊的地板和楼梯铺着地毯,吸走脚步声,使得本就幽静的夜晚,更加宁静无声。
烛火摇曳,将投射在墙壁上的黑影拉长晃动,墙上画像在烛光和暗影交错间闪过,空洞双眼静静注视着林束从楼梯走过。
当林束刚踏上二楼台阶时,一道身影突然从黑暗窜出,差点跟他撞个对怀。
林束侧身让了让,那人游魂般从他面前飘过,对林束的出现没有半点反应。
借着烛火的光,林束看清了那人的脸。
虽然低垂着脑袋,表情跟死人一般苍白僵硬,行为举止也很怪异,像被操控的木偶——但林束还是认出来了。
是那位泰哥身边的跟班之一,看起来特别瘦的玩家。
对方在没有一点灯光的情况下,在黑暗中行走如履平地,从林束面前走过,身影被烛火照耀片刻,很快走出烛火照射范围,再次彻底融入黑暗。
林束站着没动,目光追随对方身影在黑暗中消失后便收回视线。
倒不是害怕跟上去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而是——
刚才那个样子,应该是梦游吧。
林束心想,端着烛台在原地思考了两秒。
在脑海中的资料库搜索,找到了符合刚才所见症状的描述,林束微微颔首,有种所学得到印证的微妙满足。
所以刚才的开门声是这名玩家弄出来的?
林束朝那个方向投去平淡的视线,奈何烛光照射范围有限,前方一团漆黑,他的目光无法穿透黑暗。
昏黄的烛光在走廊移动,渐次照亮走廊两边的雕饰摆设。
雕刻繁复花纹的古老石柱,拐角处的陈旧红木衣柜,沉重空白的画框,紧闭的装饰华丽的房门……
林束视线一一掠过,表情平静。
他举灯来到走廊尽头,停下脚步。
走廊上的窗户是锁死的,一路过来所有的房间门也关得好好的,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也看不出刚才有哪扇门被推开过。
林束换了个方向,将另一半走廊也逛了遍,发现一扇半开的门。
举着烛台站在门边往里照了照,能看到床上被子隆起,似乎躺着个人。那人背对房门,睡得很沉,打起了呼,林束的到来一点没惊忧到他。
从露出在外面的衣服看,应该是刚才梦游的那名玩家。
所以这是梦游出去逛了一圈,然后又回来继续睡?……说起来也不知道这个房间是不是原先分配的那个。
林束随意扫视一圈便收回目光,还好心地替他将房门轻轻关上。
掩嘴打个哈欠,大概是刚才的打呼声太有传染性,林束现在觉得因意一阵阵袭来。
回到房间躺下,这次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
天明——这是指时间意义上的,当拉开厚实帘幕,城堡外的天空依旧暗沉而灰蒙。
林束走下楼的时候,大理石长桌已经坐着几个人。老人给在座的人端上早餐,他眼底有明显阴影,看起来昨晚没睡好。
视线随意一扫,林束发现泰哥三人组和白棉裙女孩都不在,不知是还没起床又或者干什么去了。
“哥哥,早安呀。”小女孩举手朝林束打招呼,语调欢快,活力满满,给这样一个死寂压抑的早晨注入别样生机。
林束缓步下楼,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早。”
他的精神看起来不错,虽然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寡淡模样。但从那莹润光泽、白里透红的肌肤状态,以及黑亮幽深的眼眸,可以想见他昨晚休息的应该很不错。
——哪怕半夜起来听歌,也没能影响睡眠质量,被拉入异空间前的高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好了,没留半点不适。
经过昨日晚餐的事,今早的食物没人动。老人也没再开口劝,他自己都没什么胃口,分发完食物后便呆坐着,对面前的食物看也没看一眼。
林束照旧在昨天的位置坐下,扫了眼昨天泰哥三人坐的空位,随手拿起面前的面包吃起来。
萧佐注意到林束的视线,像一名真正的管家般替主人解惑道:“那个女孩子大概还在睡觉,至于护卫队,队长一大早带着两名护卫巡逻去了。”
说完笑叹了声,“真是尽职啊。”
看到林束吃起早餐,张泉白蠢蠢欲动,不过还是吞咽着口水多问了句,“你……不怕有毒吗?”
毕竟前车之鉴的尸体他昨夜刚亲手埋下。
林束吃东西的动作不慢,却一点不显粗鲁,看起来斯文而又优雅。
他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眸,没作声,进食的频率未变。
张泉白忍不住又吞咽了下口水,没得到答案始终有些不放心,哪怕林束已经吃完面包,剥起了鸡蛋。
“这城堡里的食物是真可以吃的吗?”
他问了句废话。
林束淡淡瞥过去一个眼神,张泉白读懂了他的意思,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这不是昨天发生那样的事,别人又都不吃,他虽然很饿了却也不敢动手嘛。
林束吃完一个鸡蛋,蛋黄有点咽嗓子,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嗯,不是昨晚的果酒,是清水。
刚放下杯子,一个白嫩嫩光滑滑的剥壳鸡蛋放到他面前。
“伯爵大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萧佐眼含微笑,“伯爵大人”四个字在他舌尖滚过,听着像调侃,又似乎带着点些别的意味。
“哥哥,你吃我的。”小女孩把自己的鸡蛋递过去,没来得及剥开让她有点懊恼。
萧佐瞥过去一个淡淡眼神,小女孩瑟缩了下,神情有些怯怯的,却没退让,依旧坚定地朝林束伸出手。
见此,萧佐嘴角挂上温柔的笑。
张泉白以为他们在玩角色扮演,兴致勃勃地跟着起哄,“伯爵大人,大家都有工作了,那我这个马夫应该做什么呀?”
他从昨天领到角色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呢——埋尸体不算,那不是马夫的“职责”。
林束吃完早餐,很自然地接过萧佐递过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瞥了眼一脸猴急样的张泉白。
“谁说马夫就只能养马?”
张泉白听得一怔,“不养马?那养什么?”
林束随意将手帕丢在桌上,萧佐捡起叠好放进口袋,林束好像没看见一样。
“城堡里不是还有别的活物么。”
张泉白一开始愣愣地没反应过来,看到小女孩咯咯捂嘴笑,然后对着他“嘎嘎”可爱地叫了两声。
张泉白明白过来了。
张泉白脸白了。
“乌、乌、乌鸦……?”
林束以眼神给了他肯定答案。
张泉白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让我去养乌鸦?那还不如让我直接去死!”
林束没回应。萧佐看过去,微笑地望进他的眼睛道:“在这里,有些话是不能乱说出口的,否则……一不小心成了真,那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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