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是确切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听到了至高神的声音, 也不能违背自己的直觉和观念。
错的就是错的, 就算为此受罚, 也不能做声。
他小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烂脾气, 性格做人都是铁骨铮铮,可以把他毁掉,但是不能将他改变。
因此, 晓沐云一下子就成为了修仙界的笑柄。
不能再算天的人、不值得信任的人、没有前途的人。
在各种争议声中, 晓沐云变成了一个性格扭曲的少年。他执拗、整天臭着脸、不愿意工作、养尊处优,人见人嫌的标本。
这样的怪脾气少年晓沐云,那时候十七岁。
其实他从未把自己后来的遭遇和司雨霏挂钩过, 他觉得自己那时候得到的, 都是自己自找的。反而,他其实偶尔会自责, 不知道自己当年伸手,指挥千军万马,导致那个刚出生不久,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孩经历了不应该遇到的事情。
晓沐云的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但是你让一个本来站在上位,只见荣耀,脚底板都没有沾过泥土的少年完全自省、从此谦卑做人,太难了。
他就这样复杂又执拗地度过了整个少年时代。
麒麟山的其中一条规则是,占卜者可以算天算地,但是千万不要算自己。
叛逆的晓沐云把麒麟山禁律都犯得七七八八了,现在轮到这一条了。
若说他对自己的什么最好奇,不是前程也不是修为,而是姻缘。
麒麟山内,摘星楼百层建起,高处不胜寒,仿佛直达星月,手可摘星辰。
晓沐云坐在摘星楼的最高处,启动星盘,算自己的红鸾星运。
星辰给予信息,晓沐云拿出纸笔,记下后解答。
“西南方向,邗肃州,伏羲院内,司雨霏。”晓沐云勾选着字词,当他看到页面上的那行字后,哈哈大笑,在地板上翻滚了一圈。
算关于自己的事情,是不准的,但是为何要给他这样的讯息呢?
“梅雨季节,六月十一,明鸢小河,司雨霏就在那里。”
“哎呀。”晓沐云举起簿子,真是对天道服气。
为了让他去抓到司雨霏,居然给出那么具体的位置和讯息。
晓沐云轻蔑一笑,然后手一扬,随手将簿子扔开。他躺在木板上,看着天空的星辰,嘴角上扬,但是眼神冷漠。
不对!凭什么只有他那么倒霉!
在南方,梅雨季节早就提前到来了,最近因为天气闷热,吃不香睡不好,还要出门被人讥讽的晓沐云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无所事事、闲得发慌、心理扭曲的晓沐云开始推算,自己要怎么样才能突破伏羲院的结界,去找司雨霏,当面和他抱怨。但是一番推算,发现伏羲院的结界固若金汤。人是进不去了,但是其他东西,说不定有机会。
是什么呢?
怎么样才可以进去呢?
“不不不,我才不做这样无聊的事情!”晓沐云别扭地转过头。
他的心意改变,是因为第二天就被人带出去工作,而且又被他叔叔那一派的人故意欺负了一番。
当天没有吃饱的晓沐云,暴跳如雷地掀了桌子,主打一个我没有胃口,你们这群让我不愉快的王八蛋也休想吃一口饭。
回到房间后,他立刻抛弃了交给他的任务,改而运算起要怎么样送东西进伏羲院。
他专心致志,花了五天的时间,在运算风的吹动时间、河流的流动方向、意外的发生、一条鱼的重要性,无数的偶然撞在一起的概率,最后形成了唯一一个可能性。
可以将东西送进伏羲院的日子就在十天后。
那么,要送什么呢?
一个刻着司雨霏名字的诅咒娃娃?
不!这不够!
晓沐云大半夜磨墨,然后一拍宣纸,提起毛笔,写下了那封信。
他先写:书寄雨歇君。
哼,等他以后得到了这个名字,就会知道我有多厉害了。
但是为了防止司雨霏以为自己收错信,他还是把他的本名司雨霏写下。
既然要寄信,那么就把为什么寄信的缘由也写下,别人才能明白。然后再威胁他,不把他的麒麟玉佩还回来,迟早收了他!
还有什么呢?
运算风向、河流、偶发事件是很麻烦的事情,把这个抱怨也写进去。
该写的写了,最后晓沐云习以为常送上问候,莫名抱着一种奇怪的期待:如果我能得到一些什么回复就好了。
等到了正确的时间,少年晓沐云,在漫天淅淅沥沥小雨、众人待在家里,不愿意迈出一步的季节,打着伞,独自一人漫步在无人的杨柳树下。他花了大价钱,请人带他去湖面中心。
他的心兴奋不已、同时又高傲自大,将手中装着关乎未来命运的木头罐子,放进湖面上。
“唉。”晓沐云趴在船内的小桌子上,任由雨滴掉落在自己的衣服附近。
他不过是找事情发泄心中的郁闷而已,这样糟糕的信,大概也不会收到回复。
这样过急又可笑的行为做完后,晓沐云倒是冷静下来了。接下来的时间,他没有再故意无理取闹,配合其他人完成了工作。
三个月后,不抱任何期待的少年晓沐云在星空璀璨,秋风凉爽,令人心情愉快的天气里,乘船来到之前占卜得到的地方。
他的手垂下,手指尖没入水面,随着船的前进,抚摸着水流。
眼看就要接近之前算好的地方,晓沐云此刻已经豁然开朗,不再对什么都张牙舞爪,仿佛身上、甚至牙齿里面都带刺一般。
微微凉的湖水。
晓沐云的手中碰到了什么,随后一下子握住,捞了起来。
将木头罐中的信打开,少年晓沐云,开始迈入人生的下一阶段。
木头罐子封闭着,在水面上漂浮。船走,罐子就走,始终保持着和司雨霏平行的角度,在司雨霏看向它的时候,它还会兴奋地晃来晃去,仿佛在等着司雨霏的恩宠。
似曾相识的画面。
司雨霏眯起眼睛,念力一动,瞬间,那个木头罐子就从湖面上跃了起来,直接飞到司雨霏的手里。
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信件取了出来。
书寄雨歇君,可爱至极的霏霏。
今日观星,星之迢迢,水如银河。
河流照我心,我心如明月。
今早告别,我因为内心烦闷,所以没有为雨歇君顾忌我的心情,特意陪我睡觉一事道谢。
道生万物,不知哪一物在雨歇君心中异于大千世界。
每当算到雨歇君,就发现天时地利人和合乎天地运行、乾坤大规律,我知道这封信你一定能拿到。
我诚挚为今早的事情道歉,愿意请你吃东西。
虽然新的友人很珍贵,但是旧的缘分也是可遇不可得。
雨歇君要是愿意和我一起漫步星空之下,听我说些玩笑话,现在就可以往岸边来了。我知道依照你的本事,独自登岸轻而易举。
盼望见面。
晓沐云。
司雨霏眯起眼睛,将信件放进罐子里。
这个说话的语气,这种送信的方式,嗯……
“霏霏,快进来一起喝酒吧,一个人在外面有什么意思啊!”小倌出来喊司雨霏。
“我有点事情,要先走了。”司雨霏转头看小倌,和他打一声招呼。
“你有事吗?那我让船靠岸吧。”小倌准备去喊人。
“不必,我一个人可以走。”司雨霏准备好了。
“你一个人怎么走啊?总不能游过去吧。”小倌的语气充满了不赞同的意味,同时有一件好奇的事情,“你去哪里?要做什么?”
“去抓变态。”司雨霏言简意赅。
不等小倌继续寻问是哪个变态,就见司雨霏扶了一下面具,凌空飞起,在黑暗中踏步两下,直接飞过湖面。
他出门就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明黄色的中衣,黑色的外衣,满头黑发绑成了马尾,在风中荡了荡。
御风飞行片刻,司雨霏就看到了一棵杨柳树下,有一个穿着蓝白两色衣服的人。他背对着自己,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在无聊地转来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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