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芮苗稍稍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周围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
“戚铜”原本一直捏着他的那只手,变得很冰、很凉,不像是肌肤温热的触感。
芮苗缓缓转过头,正撞上一张纸糊的脸。两只真人的眼球血淋淋地黏在上面,发黑的血液浸湿了白纸,沿着脸颊留下来,又渗透进白纸里晕开。
它的嘴巴也是黏上去的,皱皱巴巴的嘴皮翘起到不可思议的弧度。
见芮苗望过来,“它”发出了戚铜的嗓音:“怎么了?别害怕。”
小猫儿几乎整个人僵在原地,就连血液也都停滞了一般,无法动弹。
捏着他白嫩小手的那只“手”,又粗又扎人,他却根本不敢把手抽出来。放眼望去,原本围坐在篝火边的玩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都变成了原本吊在上面的纸扎人。
他们粘着真人的五官、有的甚至粘着苍白人指,伪装得、就像真实的人一样。
芮苗只感觉一阵冰凉从心底里透上来,他粉嫩的嘴唇颤抖着、结结巴巴地:“没、没什么。”
原来之前路过时,看到村民扎的纸人旁边滚着人眼球,真的不是他看错了。那些眼球、五官的用处,他现在都知道了。
一阵风吹来,掠过身上冒出来的细汗,芮苗感觉自己身上刺骨地寒冷。
眼角余光瞥见有影子从面前掠过,芮苗抬起头,却只看到一件衣服竖在自己跟前。没有头、没有脚,却直挺挺地立着,像是在看他。
“骨碌碌”的声音传了过来,人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它突然张开嘴,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选中你了!选中你了!”
小漂亮吓得腮肉咬得死紧,尖尖的小脸上满是惊慌无措。泡的发烂发胀的人头直勾勾地盯着他,被那件没有手的衣服缓慢“拿”了起来,升高到他的头顶,像是被捏碎了似的、突然炸开——
芮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像是被吓坏了的小动物似的,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得仿佛蝴蝶脆弱的翅膀。小男生坐在蒲团上,白嫩的腿肉却不小心粘上了一点灰尘,看起来很可怜。
然而从他头顶上淋下来的,却不是腥臭发烂的碎肉。升起来的人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颗绣球,炸开后纷纷扬扬的红色花瓣落下来,雪花一般柔软地飞洒,沾在了芮苗的头发上、睫毛上,还有手上。
漫天馥郁的香气中,神选中了祂的“祭品”。
芮苗感觉无数柔软从他脸上滑过,他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似乎在离去的黑色人影。这个背影看起来十分熟悉,芮苗的心跳慢了一瞬。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只有那么一瞬,他的视野骤然清晰。
周围的纸人全部不见了,旁边捏着他的手紧得让他发疼。芮苗转过头,这次是戚铜本人难看得要死的脸色。他的嘴唇抿得死紧,芮苗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见过这么如临大敌的表情。
毕竟戚铜可是赌场主啊,他是个疯子,怎么会害怕呢。
芮苗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旁边传来嘶哑嘲哳的声音。
“给他穿上嫁衣。”
神婆白惨惨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撒了一地的嫣红花瓣,满是皱皮的脸上表情古怪到了极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
其他围坐着的玩家也都表情诡异地面面相觑,他们亲眼看见在地上滚动着的人头突然在芮苗面前停下,迅速升起来炸开,却在顷刻间变成了绣球,漫天飞落红花。
这一幕简直诡异又不可思议极了。
神婆满是白翳的苍老双眼瞪得骇人,足足过了好半晌,她喉咙里又发出那种冒着气泡般的古怪声音。
“神要娶新娘了。”
“大红花轿抬他上山,你们这些外乡人,该要到神殿去‘献祭’了。”
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否则,神不会保佑你们的。”
……
芮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换上红嫁衣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喜轿里了。
八抬的喜轿很宽大,轿子上缀着红艳艳的绸花,轿厢雕着精美到极致的花纹,然而芮苗坐在里面,却总觉得自己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在房间里也曾经闻到过,是那种檀香似的、燃过的香灰的味道,萦绕在他鼻端。
绸滑的红盖头盖在他的脑袋上,外头传来渗人的唢呐声。芮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层红光,轿厢里安静得过分可怕。
“B612,为什么呢?”
绣满精致纹样的宽大袖口底下,两只白生生幼嫩嫩的手紧紧捏在一起,捏得指尖发白。芮苗紧张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沾湿了茸茸的银色额发。
明明戚铜给他的手链他还戴在手上,不是说这个道具的作用是“不被规则选中”吗?芮苗以为,这次的选祭品不可能选中他了。
B612的语气十分复杂:“宿主,按理来说是不会被选中的。人头选人是主线剧情的一个环节,只要是选择性的规则,手链就应该起作用才是,除非……”
小漂亮在盖头底下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上轿子前,他隐隐约约听到了神婆古怪又沙哑的声音,不知道是在跟别人说话、还是在喃喃自语。
“是‘祂’自己选中了他。”
“既是神的新娘,那自然是要变成和神一样的东西。不管变成什么,总之不会是人……”
不会是人。
芮苗轻轻打了个寒颤。
他的嫁衣很繁琐,绣着金线的腰带勒出一把细腰,凤凰纹样的霞帔落下来,耳环头饰丁零当啷。这种天气穿成这样,应该会热才对。
然而芮苗还是感觉很冷,他总感觉有股寒气从他的脊椎上一直冒出来。
B612小声安慰他:“宿主,没事,我扫描到戚铜就在你的轿帘外面,他担心你出事,离你很近。”
芮苗小小地“嗯”了一声,粉嫩嫩的腮肉在盖头下紧张地微微鼓起。
喜轿外,神色各异的玩家再一次扛着贡品上山。
然而这次名为“献祭”,说是“送嫁”似乎更合适。“囍”字大红对牌、圆盘大的金锣、红伞、绣扇,几乎全是迎亲队伍才会用到的东西。
玩家中抱团的那一拨抢先夺走了扛对牌、拿金锣这类一看就安全系数更高的任务,其余零散的玩家,只好被迫来抬轿。
八抬的轿子特别重,上山的路难走。抬轿的玩家深一脚浅一脚的,鞋底都陷进泥里。
其中一个男玩家在前面抬轿的,他擦了一下脸上的汗,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走着走着,轿子好像……变重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能是上山太累了,体力下降的缘故。
直到他低头的时候,发现自己踩在泥地上的脚印深了许多。无端端的,他突然起了一身冷汗。
芮苗感觉自己身边好像多了一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被盖头盖着,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中途一度觉得有点瞌睡。
等到他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他却感觉旁边有个肩膀,紧紧地挨着他、很真实的触感。
明明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摇晃的红盖头底下,轿厢里漆黑、只能透进来一点外面的光晕。
芮苗从那一点若隐若现的缝隙里,看见了一片红色的衣角。是跟他一模一样的的新娘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旁边竟然多出了一个“新娘”。
一瞬间,芮苗半边身子都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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