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翌坐地很分明很自在,可被谢危楼那样盯着,他背后僵硬,又不自在起来,好像要变成一块石头。
谢危楼忽然抬头看着他。
隔着那张宽阔的沙盘,凌翌缓缓坐正身子,答:“有幕篱作答,我犯不着亲自去回。”
谢危楼应了声:“你们主帅可以不回文?”
凌翌沉声道:“谢危楼,你是来问我公事,还是来兴师问罪。”
谢危楼指节交叠,面上还是那副肃然的神色,没有什么表情:“你不想谈公务,那我们就谈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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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征集一点大家的想法,好像把宝贝们都刀傻了,想听你们说说对这本书的真实想法。
第115章 卷三“你还喜欢我么”
凌翌漠然地望回去,他在古战场挖的细作,审的人不在少数。
他和谢危楼从来很像。
他会的,谢危楼也会。
旁的修士审不下的人都留给了他。
没日没夜的审问下,凌翌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那么冷情,铁石心肠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他便漠然道:“谢危楼,我不是犯人,你不要拿审犯人的样子和我说话。”
谢危楼换了口吻:“你之前想的时候,为什么就不和我说?”
空气变得阻塞,几乎透不过气。
谢危楼的声音深沉而沙哑,听得出,他也很疲惫。
做主帅自然要去敢做常人不敢做的决策。
比起从前,谢危楼确实更爱皱眉了,眉宇更深沉,分明憔悴,他恼怒也不是因为凌翌踩到了他的底线,
那句话变得难以回答。
凌翌偏过头,闭上眼,肺腑里满是草木的味道,他头一回觉得那么迷茫,那股子沉郁的情绪拽着他,像拉他下了水。
反正就不想见呗,哪有那么多理由,还得非要问个明白。
反刍出来的情绪如同一汩汩冒出的水花。
凌翌摩挲指缝,垂着眸子,当着谢危楼的面打了个火花,握着镜花水月凑过去。白烟在指缝上徐徐燃烧,他点了点烟灰,用了半根镜花水月,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想,开口道:“世上很多事再长久都会有了结的,我只是觉得我们到了结束的时候。”
白烟徐徐燃烧,缭绕帐中。
这一刻凌翌像是从心底拔出一根断刺,痛快之后,必然会有一时的疼。
他想,这好像也不是他们两个人的问题,只是突然有一天,他们不适合做道侣了而已。
关系太过约束,势必会分崩离析。
谢危楼加重语气:“这件事你想多久了。”
凌翌摇了摇头:“谢危楼,你太想负责了,总是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我有天要说和你分开,其实不是你的问题。”
整个墨泽和白玉京都被压在谢危楼身上。
谢危楼人如其字。
他还有他的谢家。
凌翌说不清楚,他们之间哪一环变得不一样了。他也很难说,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谢危楼也很陌生。
凌翌嗓子里还有镜花水月的烟灰,呛了一声,生硬地难受,淡淡开口:“毕竟站你立场上,我也不算一直做得很对的人。在白玉京的这些年,我没一天是好过的,我就是我当初说的样子,脾气不好,要的东西从来很多。”
“我想,分开之后,对你我都好些。我不用忍受,你也不必煎熬。”
谢危楼抬手揉过眉心,硬生生屏住叹气声。
他身上沉沉地压了很多东西,不仅有千百万计的修士,还有被他记挂很久的人。可他开口依然像在讲道理:“我觉得分开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凌翌语气加重:“不管解不解决,事情都已经不能回头。”
凌翌缓缓垂下手,他仍然能想起谢危楼触及他臂膀的温度,指腹在他手背、小臂上游离,像春雨落下来,让他觉得痒。他习惯过谢危楼从身后吻他,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做一对道侣。
他也曾很依赖和谢危楼相处在一起的感觉。
那像是一种保护。他也不纯粹要和谢危楼做荒唐的事情,哪怕只是落在谢危楼怀里,和他抱一会儿,就是一味良药。
可突然从某天开始,凌翌会长久地等待谢危楼,等他等到自己在屋外睡着,也等不到谢危楼从主殿回来。
谢危楼变得极其忙碌,忙到压根没有空抽身。
当某天,凌翌忙起来的时候,他也会一天都回不了谢危楼的传音镜,搁置久了,他也会突然发现,谢危楼居然在茶楼里等了他一整个下午,而他一早就忘了赴约。
所有的事情变得越来越仓促。
本都是放在第一位的人,后来慢慢地降下去,降下去,成为一切的兜底。
他们之间就像相撞的刀剑,在瞬间会有碰撞,会有火光汇合。
做朋友当然可以让关系变得很长久,进了一步,就不能再退回去。
镜花水月在凌翌指节点燃尽了,他没用上几口,那股浅淡的味道飘散开,他会想起和谢危楼相拥而让渡的那个雨夜,明明他不该让自己想起这些事。
胃渐渐疼了起来。
他努力让自己搁置那些事,应了一声,淡道:“是我不好,没一早就和你说。”
谢危楼道:“我不要你说不好。”
他重新颦紧了眉,像是听到了不能听的话。
谢危楼喜欢凌翌,从来都喜欢他肆意骄傲的样子。
也许最早他们都产生过想要驯服彼此的想法,时日已久,在某天,他们蓦地明白,驯服不是唯一的相处方式。
既然站在同一个位置,就永远让对方活成自己该有的样子。
凌翌一瞬间产生强烈的鼻酸:“谢危楼,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胃里彻底翻江倒海起来。
他紧紧收起手里的镜花水月,铜管摩擦指节,指缝里满是冰冷的痛意,他突然意识到,好像他们之间的爱意仍然微薄的存在。
只是因为谢危楼那一句,不要他说不好。
谁会在这种时候不加指责,还会考虑到别人?
他承认自己听不得这种话,就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方就包容了他太多太多。
凌翌仍然佯装镇定,淡然问:“你还喜欢我么?”
谢危楼没有直接回应,他一直望着凌翌,百年来,他没有对谁投过这样的目光。
谢危楼声音渐冷,回应地自白又直接:“这么久不见,你真的瘦了很多。我从墨泽发那么多信给你,你都不看一封。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还重要么?”
凌翌屏住呼吸,他眨了下眼睛,视线变得模糊,只能在模糊之后忍回去,没敢当着谢危楼的面真的落泪。
他朝谢危楼笑得很自然,依稀还是朋友之间的样子,答:“谢危楼。我觉得我让你也很累,事情公平一点来说,各让一步,分开对大家来说都痛快。”
“是么?”谢危楼的声音已经听不出冷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就觉得我一定和你想得一样。忍无可忍,最终一定要断得一干二净。”
咔,哒。
铜管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凌翌忽然察觉到手臂上流下一行热流,他低头看过去,铜管彻底碎裂,流了满掌的血。痛意早就麻木。
营帐内,烛火摇晃,谁的灵流不稳,让帐内起了好一阵大风。
扑簌一声。
帐内烛火灭去,陷入黑暗。
凌翌在夜色中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头脑内模糊的听觉变得额外清晰,他终于敢在一片漆黑中,目不转睛地望着谢危楼。
他无法猜测谢危楼的回答,只在眼前模糊的轮廓里看清了谢危楼的模样。
任何风吹草动都像是挑动他的神经。
谢危楼从桌前站了起来,身上镀满夜色,他转过指节上的扳指,仅有剪影。
来时,凌翌没发现,谢危楼是什么时候戴的这东西,他还想看清那枚扳指长什么样。
凌翌问:“那我们还能不能做朋友?”
谢危楼回答道:“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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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开头出现的扳指,是为人守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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