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楼收了怀里的帕子,淡道:“你也可以不咬。”
凌翌又觉得谢危楼在拐弯抹角地骂他。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唇上好像又压了什么东西,他碰了两下嘴唇,抹去那种覆压感。
这天晚上谢危楼沐浴的时候,温水里泡过的手微微起了褶皱,他低头用胰子了两遍,额外注意地擦过了两下指节。
再起身时,他指节动了动,咬了他的那张嘴巴长满嘴利齿,磨得他指尖隐隐发烫。
浴池前,淌下一圈水痕。
谢危楼换上了里衣,再取过那叠堆放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等意识到指尖被谁胡乱堆放的簪子划到时,他颦眉,低头看了伤处。
血珠徐徐从指尖冒出,痛觉并不明显,却加重了热意。
五指那么多,偏是被凌翌咬过的食指。
谢危楼眉头越颦越紧,指尖用力,挤出了血水,又用巾帕擦去,他面色沉重,像是墨泽常年不化的霜雪,从浴池内出来的师弟瞧见了谢危楼,忙上前对他道歉。
“谢、谢师兄!对不住!我屋里还有些伤药,你若……”
“不用。”
谢危楼也没在乎那个师弟有多战战兢兢,收了衣物,重重推开门离去。
他刚走,凌翌抱着衣物,边走边散下了头发,他瞧上去心情一贯很好,开了衣柜,一边和身边师弟说说笑笑,一边念叨他们什么时候突破筑基修为。
他一听说刚才谢危楼面色不好,旋即心情大好。
“谢危楼心情不好,哈哈,他有好过的时候么?!他那张黑脸不等他老就会像老头子一样了。”凌翌又想到了谢危楼那张黑脸,越想这人眉心有川又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笑得直不起腰,却撞上了突然打开的柜门。
“长逍师弟,你没事吧!”师弟吓得魂都要没了,他刚刚划伤过谢危楼,现在又巧得不行地撞伤凌翌,背后冷汗狂冒。
“我——”凌翌眼前一片漆黑,待他缓了缓,抹了抹嘴角,背过手一看,却弄了满嘴血腥味。
夜里回房时,凌翌刻意避开了谢危楼的视线。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床,对上了谢危楼的视线,耳边似乎还传来对面的偏头声。
夜间,另一面的床几乎没有光线,连翻书的声音都微不可闻。
凌翌翻了个身,另一边灯光幽微,像夜漏开光洞。谢危楼看东西的模样很专注,视线全在书本上,胸膛呼吸起伏,缓而有规律,他靠在床头,指尖一翻,又是一页。
晨起,学府内清铃又响过两回,凌翌翻过身,在被褥下睡得正熟,朦朦胧胧间,他又听到了床头充满了嫌弃意味的一声。
“起来。”
谢危楼喊了两声,见他没起来,又是动了剑鞘。
佩剑声咔嗒。
凌翌从梦中醒来,伸出手,拉住谢危楼的扶生剑,用微哑的嗓音道:“谢危楼,你喊都喊了,就不能温柔点。”
谢危楼冷笑,掌下的扶生剑不断震颤:“松手。”
凌翌从床上爬起来,他想起嘴角还有伤,不满地用被褥遮了下。他又被谢危楼丟了件衣服,盖住了所有的视线。
刚拉下衣衫,他余光看到谢危楼拿绷带缠住了自己的指尖。那一圈白色绕在指节上,几乎无法让人忽视。
凌翌震惊道:“娘的,谢危楼你嫌弃我到自残的地步?”
谢危楼眉头皱起,视线一对上凌翌的嘴角,目光也是一顿。那双眸子好像波澜不起的湖光,在那双流转的眼瞳里,凌翌竟鬼使神差地读出了谢危楼想说什么。
——谢危楼好像在说,你脑子没事吧?
谢危楼道:“怎么,你也自残?”
刚才那个念头还在凌翌脑海里,凌翌几乎心口一堵,只有说不出的奇怪。
他有病吧,读懂谢危楼做什么。
凌翌收回视线,嫌弃地抹了两下嘴角。
谢危楼抛下几个字:“你脑子没问题就爬起来。”
凌翌匆忙穿上了那件白衣,在谢危楼身后狂追:“你有种别走!”好像他们每个早上都是这样的,学府内也有早点,修为未到筑基的学子和常人差不多,仍然需要进食。
等凌翌嘴里咬着果点,又是压点去的学堂。他才抬头,突然觉得里面气氛很不对劲。
一般开课前,师兄弟之间都会小声交谈一些事,他一到学堂,所有人几乎都在看着他,那些目光直勾勾的,还挺诡异。凌翌说不出哪里奇怪,先跑到陆文竺那儿坐了会儿。
陆文竺瞧见凌翌,脸色还有些发白,但他扯了扯嘴角,笑道:“你今儿和谢危楼是怎么了?”
凌翌大惊:“好哥哥,谢危楼他怎么了?”
陆文竺转过头,足足把凌翌望了好一会儿,道:“早上所有人都在说你给谢宛清出头那件事,有些话不大好听,谢危楼倒是为你说许多。”
凌翌愣了下。之前谢危楼不还是要他别觊觎他姐姐么?
凌翌:“见鬼吧,我和他说话多说两句准吵起来。”
陆文竺:“你当初明明可以不那么做。”
凌翌:”我不是和青黛她们一起长大的?我就是见不得旁人欺负女子。女孩子经历这种事不好好安抚开导,很容易走不出来。”
陆文竺费解地笑了声:“别人哪知道你想这么简单。”
凌翌:“我还管别人怎么想。”
学种声敲响。
凌翌沉浸在谢危楼给他讲话的诡异中,他揣着满肚子的狐疑,坐在了谢危楼身边,视线才瞥过去,他想到早上那件事,又撑着下巴,收回视线。
学府内共学了这些时日,凌翌和谢危楼从来都拔得头筹。
读书这种事,两个人从来都不分上下。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头脑这东西的差异实属天差地别。凌翌有时候课上听得不太认真,经常在手底下有个绘本,他偷偷把学院里的人都潦草画完了,甚至给他们编了几个故事,课业上倒是半点不误。
凌翌在画,谢危楼在听写。
凌翌困得睡了一会儿,谢危楼在举一反三,怎么看怎么想把这个人揪起来。
落了堂,玉生烟找凌翌和谢危楼说了件事。
过上一个月,学府内会和其余四州的学子有个宗门比试,虽然他们原来都是琼州和墨泽的人,这次确实替白玉京出面。
事情落下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份。
凌翌只是不高兴自己要和谢危楼一起出行,据说这次比试定在北海郁州山,路程遥远,他一路上做伴的人只有谢危楼。
凌翌再不满也只能点头。
他等落堂出去,又见玉生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她神情不再温和,转而有些凝重,华袍在身,自上而下看去,竟给了凌翌一种他被神像凝视的错觉。
玉生烟肃道:“昨日的事你们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迟早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反正削了那群孙子他也不亏。众目睽睽之下,凌翌才要开口,肩上却被人紧紧摁下,覆压在肩上的力气太大,凌翌竟被那股强劲的力道摁地坐了下去,他又听到耳边传来不容置疑的答复。
谢危楼:“是我要做的。”
凌翌突然抬头望去,满目的难以置信,心口随着那句话竟狂跳起来。
玉生烟颦眉,视线落在谢危楼身上。
半晌,她道:“那凌翌呢?”
谢危楼:“他做事冲动,随口说两声便答应了。”
凌翌堪堪起身,忽然听到谢危楼冷厉的喝令声:“坐好,这事和你没关系。”
玉生烟反问:“长逍,你有别的要说的么?”
凌翌半分没有犹豫,不管肩上那双手怎么压着自己,起身道:“主意是我出的,谢危楼不过是答应了我而已。”
“这件事和谢危楼没有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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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凌:给课本上的小人戴墨镜。
第42章 卷一这个人就像没长过嘴巴
话落,凌翌抬头,对上了谢危楼的面色。
谢危楼眼底藏着寒光,足足睨了凌翌好一会儿,才别开目光:“玉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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