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翌忽然莞尔笑了,笑意很淡,却如同很眷恋,缓缓点头:“有空你常来我家。我请你白吃白住,有酒喝酒,还能出去钓鱼打鸟。”
他发现谢危楼身上的沉色在被一点点抹去,重新变回了他所熟悉的模样。
船桨摇晃间,凌翌发现自己的心在随着船桨一晃、一晃,左右荡漾,那并不是一种不安定的感觉。
谢危楼回答得很短促:“好。”
这一回,不同于凌翌听过的任何一种说辞,就像他等谢危楼那天那样,谢危楼很少说这样郑重的话,他要是答应了,好像就是一辈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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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危楼的答应是真的答应了。
第61章 卷一其实他不知道那叫在乎
凌翌从一旁取出了一根树枝,谢危楼划桨,凌翌便在他旁边用树枝作竹篙。
等一起回了家中,凌翌还是不习惯身边没有亲人在,他知道谢危楼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把自己隔壁的屋子给了他。但在夜里睡觉前,凌翌怕谢危楼睡不着,等谢危楼来了自己家中,他便希望谢危楼能和自己一样舒服,忘了那些烦恼。
隔壁的屋子与他只有一墙之隔。
凌翌抬手往墙壁上叩了叩。
笃笃。
墙面的凉意侵入,凌翌等了一会儿,他就听到了对面叩过来的声音。
凌翌指尖触摸在墙壁上,感受到那堵墙的冷意蔓延上来,身上的热意渐渐褪了下去。他又轻轻扣了扣,告诉谢危楼他知道了。
另一侧,谢危楼听到了对面叩来的墙音,指节也落在墙面上,再轻轻扣动两下。
笃笃。
两下极其清脆干练,在告诉他,一切都好。又像是在回答他,他听到了。
那一堵墙被他们敲来敲去,像是在对白。
凌翌躺回了床上,他觉得自己身上仍是热的,好像那点悸动根本消散不下去,转过身,他又从怀里取出了刻了谢危楼名字的那枚流光石。他讲不清楚,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这块流光石,转动间,他望着石头上的字,在转动间,偷偷默念。
危、楼。
凌翌视线停在那枚石头上,很久没有睡着。他又想自己魔怔了,这是在想什么。而在他不知道的边缘,谢危楼和他以同样的姿势靠在床上,也没有合眼。
谢危楼的指尖触了触墙面,随后,无声地收了回去。
次日,凌翌又收到了父亲的传信。
凌翌道:“有些事我总要知道,三家论道会打算讲什么,关于谢家?要把他们除名?这事莫名其妙,你会去么?”
凌父不等凌翌反问,说道:“就算我去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凌翌问:“论道会去了以后,是不是就意味着要给谢家定罪。那谢危楼呢?他怎么办?”
凌父不置可否。
等到了给谢危楼送别那天,凌翌心里惶惶起来,他本能觉得不安,像是会发生点什么,最后还是谢危楼宽慰的他,让他不要着急,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便会恢复如往常。
话是安慰人的说辞。
凌翌半点都不相信。
凌翌对他说:“以后你传音镜会不会给我留言?”
谢危楼点头,告诉他:“会的。”
听到这声答应,凌翌仍觉得这并非保障,又追问道:“除此以外,你还要答应我,等应天学府能行立冠礼了,你做兄长,给我戴冠。”
谢危楼没有拒绝,应下了:“会的。”
凌翌坐在谢危楼身边,不断地对他说着约定:“我们金丹的时候也要一起,你不履约,又如何?”
谢危楼答应他:“做不到就答应你的一个请求。”
谢危楼很少违约。
哪怕凌翌心底隐约有个想法,他觉得谢危楼既是答应了,就一定有做到的一天。但他知道,或许以后,不管怎么样,他都有可能再见不到谢危楼。
当着家中那么多人的面,凌翌咬了牙,像是极其舍不得,他身边有很多朋友。每次到了夜里分别,而他又不能把人带回家的时候,他只能站在对面身前,告诉他:“记得来找我。”
谢危楼对他淡淡笑了。
凌翌在琼州的家中等了好一会儿,后来,应天学府开堂了,他回天字甲房的第一件事,他先是坐在那里等了谢危楼一会儿。
应天学府内一直在聊谢家的事,关于谢家为何除名,为何藏匿,为何古战场有了通天塔以后,再不需要谢家。
谢危楼不在的时间都变得很难挨,凌翌把目光落在他和谢危楼一起写过字的书桌上,原本谢危楼用过的东西纹丝不动,好像这个人就没离开过。
谢危楼的卧寝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凌翌听不见别的声音,他发现事情变得很不习惯。很快,天字甲房上,多出了一个仙侍,他木然地拿走了挂在房门上的谢危楼三个字。
凌翌急忙上前道:“你拿走做什么?”
仙侍回答他:“谢家都从白玉京除名了,还留着做什么?”
凌翌执拗地回答:“什么叫除名,你别乱讲。”
仙侍一见凌翌执意,人一哆嗦,请求道:“还请公子不要为难,牌子不拿,我不好交差。”
凌翌不得不把牌子递了回去。
等仙侍想再进门内,凌翌又挥退了他,他又见仙侍要哆嗦,便改口道:“这里头我自然会把它给清了。”
凌翌也没太为难那名仙侍,只是把人家赶走了以后,他关上了房门,把自己留在了那个房间内。他的视线落在谢危楼的床铺上,床铺齐齐整整,还有谢危楼收拾过的痕迹。
突然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木头特有的味道涌了上来。凌翌走了两步,惊觉这脚步声也太响了,像是砸在地上。
来白玉京的路上,凌翌分明可以通过很多方式去打探白玉京论道的结果,但结果不尽如人意,他只想回到应天学府以后,能直接看到谢危楼站在卧铺内,背对着他,收拾些什么。
不高兴,他们就互相骂对方两句。
可如今见到这个人都成了一种奢望。
三家论道会的结果依然出来了。
谢家因守边不力,私自藏匿下九界修士从白玉京除名,兵权被收回,还有一部分谢家人被流放,从此以后,上下九界只有一座通天塔。
凌翌想给陆文竺发消息,但想到陆家做的事未免太过落井下石,他全然无法赞同陆家的做法。而明明陆文竺和谢危楼也是同门,却不见得前者给后者留意多少。
谢家怎么可能藏匿下九界的修士?
就算是藏了又能怎么样?
凌翌抽开了谢危楼的抽屉,本打算从其中一股脑地清理一会儿,他抽开之后却发现那其中只有谢危楼零星两本书,没有旁的东西。凌翌翻过两页,看清了上面的批注,才惊觉这是谢危楼留给自己的。
凌翌发现原来一个人的年少时居然那么短暂,就像露水一样,少年期如结露,等到了过了少年时,连结露都会被吹走,最终消失,长久地沉睡在一个人的记忆中。
凌翌还想多做几年少年,但世事总是推着他,不得不往前。
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最早时候,他也会不习惯身边玩伴的分离,虽然他们很天真地认定一定要答应彼此做到某些事。
凌翌有了一种他被推着长大的感觉,以前他在自己家中,长大都是他自己开了心智,悟了些道理。等他到了应天学府,他发现自己好像在被推着,不得不去面对这种成长。
他不喜欢白玉京的规则。
但他无从拒绝。
他不习惯身边没有谢危楼的日子。
但他不得不去习惯。
就好像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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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小情侣马上绑定锁死风雨路了,给我甜甜蜜蜜。
# 第二卷 恨随春草连天去
第62章 卷二他们一起在天阶长跪
没有谢危楼的日子,同门之间嬉笑打闹,偶尔也会有人想起谢危楼,但没有人特别在意身边少了谁。
自谢危楼走后,凌翌依旧会去书阁里夜读,烛火晃动,墙上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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