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摘掉了。”郁白说着,就要去一旁摸那副黑框眼镜,“现在戴。”
“不不不,别戴别戴!”孙天天连声道,“还是这样好,特别有我年轻时的风范——咳,不是,是更适合现在的天气。”
“外面那么冷,屋里不得开热空调啊?那进进出出的,你戴个眼镜老是起雾,多不方便!”
……也有道理。
郁白就停下了要去拿眼镜的动作,假装没听见这位前·黑老大脱口而出的心里话,关于不想让他戴眼镜的真正原因。
视频里的孙天天见他似乎放弃了原本的打算,顿时喜上眉梢:“哈哈,这破天气还是有点好处的嘛!”
“对了,既然你已经起床了,那我现在过来找你?你人在哪?还在朋友家吗?”
“嗯,还在朋友家。”郁白说,“但我现在可能有点事要忙。”
他仍对谢无昉的状况放心不下,没有太多心思能放在别的事上。
之前孙天天说要来看他时,郁白一度担心过这两人遇见后会是什么场面,肯定会让他很头疼。
此刻的谢无昉陷入沉睡,没了这个可能出现的麻烦,他却宁愿让自己头疼点。
“行,我不打扰你!”孙天天爽快地应声,“你管自己做事,我就来看你一眼,顺便给你送点东西,不用费心招呼我。”
他一贯是直来直往的性格,并不是在说客气话。
郁白也就不再拒绝,报出了宅院的地址。
“黄金地段啊这是!”孙天天记下后,又问他,“你哪里有几个朋友?”
如果只算他的朋友,是五个,但要加上这座庭院里的其他人,就不止了。
郁白不知道孙天天这么问的原因,只能含糊地说:“……这里挺多人的,十几个吧?”
“哇,认识了这么多新朋友啊?”
孙天天惊讶之余,笑着朝他挥挥手,主动结束了对话:“行,我知道了!你快去忙吧,晚点见!”
视频通话就此挂断,郁白有点茫然。
天哥问这个干什么?
他无暇多想,注意力很快回到了此时最关心的问题上。
面对或许正在“生病”的非人类,他能做点什么呢?
还有,刚才手机铃声骤响,谢无昉会不会已经被吵醒了?
几秒钟之后,卧室的房门缓慢地打开,门边悄悄探出一个棕色的脑袋,朝隔壁看过去。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黑色的脑袋。
两个圆圆的脑袋一上一下地攀在门边,张望着隔壁那间敞开着门的卧室。
里面依然很安静,床上的男人静静躺着,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棕色脑袋就有点庆幸,又有点失落地缩了回去:“没吵醒啊。”
黑色脑袋也一并缩回去,尝试解读他的语气,略感困惑地问:“你这是希望谢哥被吵醒,还是希望他没被吵醒呢?”
“……”郁白叹了口气,神情矛盾,“我也不知道。”
他既担心吵醒对方会有什么副作用,又很想重新看到那片熟悉的灰蓝湖水。
“那你知道啥?”听他打完了电话的严璟,忍不住问起刚才被中断的问题,“你前面为什么说谢哥需要休息啊?”
“因为他现在体温很烫,像发了高烧,我觉得可能是处在相当于我们人类生病的状态,生病肯定需要休息。”
郁白语气沮丧地说:“但他又不是真正的人类,吃药和看医生都没有用,我不知道能做点什么。”
“你能帮他降温啊!”严璟脱口而出道。
郁白呆了呆:“降温?”
“对啊,不是体温很烫吗?”严璟挠挠头,“处理高烧的第一步是降温啊!能把温度降下来的话,会舒服一点,是不是人类都一样吧?”
……很有道理。
他怎么没想到呢。
大概是关心则乱。
郁白当即起身往卫生间走,由衷地夸奖道:“天才。”
“……”严璟受宠若惊,“谢、谢谢。”
片刻后,准备完毕的郁白再次来到了被子蓬松隆起的床边,手上拿着一块用冷水浸过后绞到快干的毛巾,神情有几分踌躇。
他还从来没有照顾过生病的人。
哪怕是自己生病的时候,如果没有别人盯着,只会随便吃点药,等熬过去就好了,都不会去悉心照料自己。
第一次面对眼前这样因为自己才生病的人,名不副实的小郁医生多少有点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冷毛巾湿敷对谢无昉身上的高热有没有用。
总之,先试试看。
如果有用的话,他再多拿几块毛巾,或者找点冰块来裹着。
想到这里,郁白下定决心,弯腰凑过去,想要将叠好的毛巾放在男人的额头。
然后。
站在床边的他发现自己够不着。
手指与毛巾僵硬地悬在离目的地只剩一寸的半空中。
刚好差了那么一点,以至于他没法稳稳地将毛巾放在侧躺着的人额前,怕不小心滑下来。
……这个床也太大了!
在用湿毛巾糊别人一脸,和脱鞋爬上床之间挣扎了几秒钟,郁白还是选择了后者。
反正连响亮的手机铃声都吵不醒谢无昉。
区区一点爬床的动静,肯定也不能。
于是,在刻意放轻的动作里,宽敞柔软的双人床又往下陷了一些,洁白如云的被子上荡开新的褶皱,如同层层推进的波浪。
还穿着单薄夏装的棕发青年,以跪姿小心翼翼地挪动到了侧躺的男人身边。
离得越近,那股灼人的热意就越明显。
到膝盖快要接近对方后背的时候,郁白谨慎地停了下来,见谢无昉果然没有醒,默默松了口气。
他微垂眼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苍白侧颜,彼此之间连呼吸都那样近。
片刻失神后,跪坐在床上的人晃了晃脑袋,敛起不知飞去哪个时空的思绪,被冷水浸得有些发红的冰凉手指动了动。
随即,他无声地俯身,指尖越过鲜明灼热的空气,动作很轻地将细心叠好的湿毛巾,搭在了发着高烧的男人额前。
第060章 异时26
柔软湿漉的毛巾落下的瞬间,高处几近屏息静气的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低处的俊美面孔。
从窗子洒进来的日光淡蓝澄澈,在如此接近的距离里,郁白才看清谢无昉的神情并不如往日那样沉静,眉头微蹙,仿佛浸没在某种旁人难以察觉的煎熬中。
而沁凉的湿毛巾搭上去之后,他觉得男人隐隐有些郁结的神色,似乎淡去了一些。
降温好像有用?
见此情形,郁白庆幸之余,也怕是自己的错觉,想再拿点冷的东西试验一下。
可他手头只有一块毛巾,而且这会儿人在大床上,宛如被困在水中央,是费了半天劲才慢吞吞挪动过来的,爬上爬下实在有点麻烦。
对了!
郁白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自己冻到发红的指尖。
刚才在冷水里浸了好一会儿的手,可能比毛巾还冷。
……要不用手试试?
在付诸实践之前,郁白本能地回头扫了一眼,观察四周。
结果,恰好看到了正在卧室门口朝里好奇张望的严璟。
两道目光在半空中猝不及防地相撞,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在跪坐在床上男人身边的郁白开口之前,满脸写着震撼与不知所措的严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慌忙垂下脑袋,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迅速逃离了门口。
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慌什么!跑什么!
干嘛关门啊!
郁白本来想让他帮忙去拿块湿毛巾的,见状呆了呆,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好吧,现在只能用手了。
反正谢无昉又看不到。
郁白这样想着,心头莫名升起一种恶作剧般的奇妙感觉。
他重新俯身,深吸一口气,伸出自己冰凉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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