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颔首:“好。”
冬夜寒风捎来温柔的回应。
“我给你做热巧克力。”
第072章 异时38
半小时后,明净的玻璃窗上漾开一层薄薄的暖雾,朦胧地映出两道修长的身影。
宽敞的套房里有一块区域是小厨房,放有电磁炉和常用的厨具,不太适合做复杂的菜,但做些甜品、简餐之类的完全够用。
台面上摆着一个附近超市的塑料袋,里面盛着刚买来的鲜牛奶、淡奶油、黑巧克力、肉桂粉……
郁白在手机上搜到两份热巧克力的食谱,配料和流程都有一点区别,比如一种放了肉桂粉,一种裱有云朵般的奶油。
他觉得这两种风味应该都很好喝,所以前面跟谢无昉一起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把两份食谱的材料全部买齐了。
成年人才做选择。
醉鬼当然是全都要。
反正是谢无昉做嘛。
刚好这个小厨房里没有明火,是更容易操作的电磁炉,所以都不用郁白怎么教导烹饪常识,谢无昉看了一下使用说明,就彻底掌握了,这会儿已经开始拆牛奶盒。
毕竟,充满了不确定的火焰与时间,才是新手笨蛋们会炸厨房的最大根源。
郁白在熟练地支使非人类的同时,自己也没闲着,自告奋勇地要帮忙切巧克力,拦都拦不住。
散落着整块黑巧克力的崭新案板上,当白皙指尖第三次险之又险地擦过尖锐刀锋时,守在一旁的谢无昉终于不再依着醉鬼,不由分说地接过了他手中的刀具。
“我来切。”他的语气里透出不容拒绝的味道,“你在旁边坐好。”
这是谢无昉少有的强硬态度,郁白因而怔了一下,表情呆呆地松开手,又听话地坐在了谢无昉拿来的椅子上:“噢。”
他让出了位置,但在换了主人的银色刀尖刚要没入浓郁黑巧克力的时刻,忽然道:“等一下!”
谢无昉循声停下了动作,抬眸看他,有些疑惑。
他看见意识尚算清醒的醉鬼在厨房里张望了一圈,然后眼睛一亮,快步取来了一样什么,献宝似地递过来:“给你,做饭要记得穿围裙,不然会弄脏衣服。”
郁白一想起那天隔着窗子望到的场景,就忍不住想笑。
滚滚浓烟中,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站在煤气灶旁,有些茫然地看着铁锅里高高窜起的橘红火焰。
他没有穿围裙,白衬衫快变成熊猫衬衫,可能因为老板娘和菜谱都没教他做饭前要系围裙。
没关系,现在他教给祂了。
不是在每隔22小时57分14秒就会遗忘重来的循环里。
是在其他人终于不会再转眼就忘记的世界里。
尤其是记忆力绝佳的谢无昉。
言笑晏晏的醉鬼被回忆浸没,不禁小声揶揄道:“那天你试着做炸鸡的时候,就没有穿围裙,所以衬衫被弄得黑乎乎的……哎哎哎,不要把外套脱掉嘛!”
谢无昉接过围裙,顺手要脱掉那件之前郁白让他穿的黑色西装,却被拦住了。
“你把围裙直接套在外面就好了。”郁白主动凑到他身后,“我帮你系上。”
剪裁合衬严肃禁欲的正装外面,套着一件生活气息浓郁的围裙……对了,要再卷起一点袖口,露出清瘦有力的腕骨。
任性妄为的醉鬼打扮着眼前的人形玩偶,目光亮晶晶地赞美道:“这样更好看。”
别问为什么。
问就是性癖觉醒。
郁白低着头站在男人背后,手指灵动地将带子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再小心翼翼地帮他挽起袖口,浑然不知自己又得意忘形地说漏了嘴。
在现实世界里,他不应该知道那天把厨房变成硝烟战场的非人类,是在尝试做炸鸡。
但就像初次听闻的惠灵顿牛排一样,谢无昉若有所察,却没有再多问。
他任由郁白折腾,只是忽然问:“惠灵顿牛排好吃吗?”
“好吃。”郁白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觉得你做的比菜谱里描述的还要好吃。”
“但是——”他拉长了声音,扑哧笑起来,“我还是更喜欢糖醋里脊。”
谢无昉就问:“我给你做过糖醋里脊吗?”
“嗯!”
醉鬼用力点点头,仿佛已经嗅到了那股酸酸甜甜的香味,声音雀跃。
“那天我特地出去打包了一份糖醋里脊回来,是厉叔叔以前经常带我去的那家店,我最喜欢他们家做的口味,酸甜脆软都刚刚好。”
“然后,你只尝了两块,又花了一个小时试验,就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味道。”
哪怕后来又经历了很多循环的时间,郁白仍对那天记忆犹新,惊叹道:“真的一模一样,好厉害。”
那天的厨房里飘散着酸甜的糖醋香气,此刻的身边则萦绕着甜苦的巧克力味道,还有隐约的牛奶香。
穿上围裙的谢无昉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将巧克力切成碎块,刀尖在案板上碰撞出清脆均匀的声响。
那些有确定规则、清晰逻辑的事情,他总是学得很快,也做得很好。
郁白总算在椅子上老实坐好,向前微微倾身,手肘撑在沁凉的大理石台面上,目光艳羡地望着他:“如果我是你就好了,无论吃到什么喜欢的东西,马上可以自己复刻,想想都很幸福。”
垂眸切着巧克力的男人轻声说:“我可以帮你复刻。”
“真的吗?”
单手托腮的醉鬼仰起脸,惊喜地应了声,又皱起眉头:“但你也只能帮我一两次,总不能一直麻烦你。”
“不麻烦。”谢无昉说,“你每一次吃到喜欢的东西,都可以告诉我。”
“你现在当然这么说啦。”郁白连连摇头,“等我找你的次数多了,你就会觉得烦了。”
男人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凝眸看他:“我不会。”
“你会的!”醉鬼很固执地反驳道,“就算你不会烦,我也不能总是这样跑来浪费你的时间。”
“为什么不能?”
祂问得那样认真。
郁白却恍然地笑起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反正就是不能……你不明白的。”
人类的世界里没有至真至纯的永恒,却有无论喜怒哀乐,都得按部就班往前行进的生活。
每个人都在努力过着自己的日子,跌跌撞撞地适应着初次经历的人生,没有太多时间花在别人身上,除了理应被照顾的孩子。
客观上尚未成年的孩子,或是父母眼中永远值得悉心照顾的孩子。
这是每个褪去天真长大成人的普通人类,都应该知道的常识。
哪怕是在喝醉了之后,也不会忘记。
他很羡慕能完美复刻食物的谢无昉。
更羡慕无忧无虑,天真坦率的神明。
的确不明白原因的谢无昉仍想再问,却被打断了。
郁白看他切巧克力的动作停了下来,立刻有些懊恼地说:“我不跟你说话了,你先切巧克力。”
切东西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分心聊天。
这是小时候的他非要缠着在切菜的爸爸说话,结果被不慎切到手指后流的血吓得哇哇大哭之后,得到的深刻教训。
他也从来没有忘记。
醉鬼非常自觉地收了声,甚至为此特意挪动了自己的朝向,用后背对着案板旁的男人,态度十分坚决。
见状,谢无昉便不再问了,轻应了一声:“好。”
背对着他的人笼在昏黄光线里,柔软发丝被照得清浅温暖,而他手边深色的黑巧克力很快成了整齐的碎片。
与此同时,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空气里开始流淌间歇性的模糊等待音。
不远处,青年纤细的指尖攥着边框冰凉的手机,亮起的屏幕紧贴着白皙泛红的耳畔,毛茸茸的棕色脑袋一晃一晃的。
郁白在打电话。
……他真的很想跟人说话嘛。
暂时不能跟身边的谢无昉聊天,就只好给别人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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